在接连攻克宜阳和永宁后,义军势不可挡,迅速挥师扫荡洛阳周围其他各县。所到之处,明军望风披靡,各县纷纷落入义军之手。转眼间,义军已完成对洛阳城的全面包围,兵锋直指洛阳城,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火已经烧眉毛了,福王府内却一片歌舞升平,浑然不觉大祸将至。
二月初八的琉璃灯影里,洛阳知府冯一俊的皂靴在福王府金砖地上洇出泥水。他盯着廊柱间飘荡的鲛绡帐,那上面用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正在蚕食他的眼角余光——就像朱常洵此刻用象牙箸夹起的龙眼金丝卷,正一点点碾碎河南最后的生机。
"王爷明鉴,各卫所缺饷已逾半载。"冯一俊的嗓音在沉香暖雾中发颤,怀中塘报被冷汗浸透,"昨日新安县又饿死三百戍卒,守备王绍禹带着家小上了邙山..."
鎏金蟠螭烛台上爆开灯花,惊得捧盂侍女腕间金跳脱叮当作响。朱常洵忽然笑起来,嵌宝护甲敲打着越窑秘色瓷碗沿:"冯大人尝尝这熊掌,用嵩山雪水煨了三天三夜呢。"
冯一俊喉头滚动。他当然知道这道菜要耗掉多少民脂民膏——光是融雪用的银丝炭,就够城外流民营半月嚼谷。八个月前他亲眼看见饥民在福王府后巷争夺潲水,而朱常洵的猎犬正啃着裹金箔的羊肋排。
"闯贼已破永宁,前锋已经包围洛阳。"他终于从袖中掏出染血的军报,青瓷地砖上顿时绽开暗红梅花,"若再不拨发藩库银两犒军,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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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杯重重顿在紫檀案上,惊得屏风后奏乐的伶人错了个音。朱常洵突然起身,二百斤重的身躯裹着孔雀羽大氅,活像尊移动的鎏金佛像。他踱到那架五丈宽的缂丝《清明上河图》前,指尖抚过汴河上飘荡的贡船:"当年工部用三千匠人仿制这幅画,父皇说少绣了艘载牡丹的船——你们这些外官啊,总看不见真正的宝贝。"
冯一俊突然闻到奇异的腥甜。他这才发现殿角错金博山炉里烧的不是寻常沉香,而是掺了鹿血的龙涎香。猩红烟雾缠绕着梁间"克昌厥后"的金匾,把万历皇帝御笔晕染得如同泣血。
"王爷!"老知府扑通跪地,官帽滚落在波斯进贡的瑞龙脑香屑里,"就算不念江山社稷,城外那些等着放赈的百姓..."
"百姓?"朱常洵的护甲划过琉璃窗上凝霜,窗外三十八个铜缸里正冰镇着岭南鲜荔,"上月不是让王庄拨了五百石陈米?"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脸上横肉在烛火下泛着油光:"对了,冯大人回衙时,记得把西偏殿那十二车《道藏》带走——先帝赐的经书,最是镇邪。"
三更梆子响时,冯一俊抱着赏赐的《道德经》踉跄出府。朱漆大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吞没了殿内骤然响起的《霓裳羽衣曲》。守门宦官袖着手嘀咕:"这老倌儿倒会挑时辰,偏赶着王爷试新排的七宝舞..."
雪越下越大,掩去了知府车驾在官道上的辙痕。王府地窖里,二十万两饷银正在樟木箱中沉默,箱盖上"永镇河洛"的烫金渐渐被绿锈侵蚀,像极了黄河堤岸下蠕动的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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