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孙铁头的刺刀却卡在死人肋骨里,日本人的三日月纹阵羽织已卷到眼前。武士刀劈开硝烟的刹那,他看清对方梳着茶筅髻的脸上有道蜈蚣状刀疤——是浪人首领岛津虎盛,半月前在糖坊用十人试刀的刽子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明狗!"岛津的逆袈裟斩擦着铁头鼻尖划过,刀锋在燧发枪管上刮出火星。铁头顺势旋身后撤,断成两截的护身符从领口飞出,那是阿姐用渔网线编的八卦结。浪人左足猛踏青砖,血浸透的草鞋在石板上碾出扇形血印,第二记唐竹斩兜头劈下。
铁头忽然记起赵二虎在船舱里的教导:刺刀对倭刀,一进三不退。枪托猛地上挑磕开刀锋,三棱刺毒蛇般窜出。岛津的阵羽织被撕开尺长裂口,露出里面锁子甲哗啦作响。铁头虎口震得发麻,这才发现对方使的是萨摩示现流,每记劈砍都带着切落瀑布的力道。
燧发枪终究比打刀长两尺。当岛津的刀尖第七次擦过铁头咽喉时,他终于抓住浪人收刀换气的破绽。枪管斜插进对方右腋,刺刀自下而上捅穿锁骨,铁头整个人撞进浪人怀里。他闻到血腥味里混着清酒气息,岛津的牙齿咬在他肩甲上咯咯作响。
缠斗中燧发枪脱手落地。铁头摸到后腰的转轮手枪,却发现击锤卡在岛津的锁子甲缝隙里。浪人的膝撞顶得他五脏移位,武士刀已换成反手霞构。铁头翻滚着躲过横斩,背后竹筐里的手雷滚落满地——是王石头改装过的触发式震天雷。
刀光再临的瞬间,铁头扯开保险拉环向前掷出。岛津条件反射挥刀劈砍,钢刃切开铸铁弹壳的刹那,三百枚淬毒铁蒺藜在晨光中绽开死亡之花。浪人右眼插着三棱刺轰然跪地,铁头攥住他发髻拎起头颅,发现那柄曾斩首百人的备前长船竟断成七截,刀铭"虎噬"二字沾满脑浆。
城南突然腾起橙色火球,王石头的光头在火光里格外显眼。这个原先是矿工的工兵队长正带人爆破教堂堡垒,他腰上缠着的导火索滋滋作响。"闪开!"石头哥的吼声像炸雷,铁头眼见他把五斤重的炸药包塞进排水口,转身时后颈的刺青龙跟着肌肉跳动。
轰隆声里碎石如雨,铁头刚要冲进缺口就被赵二虎拽住后领。浓烟中冲出个浑身着火的西班牙士兵,二虎的转轮手枪在手里炸膛,指头飞过铁头耳边。铁头下意识扣动扳机,燧石擦出的火花点亮了对方扭曲的脸——是个最多十五六岁的卷发少年。
铁头的手在抖,赵二虎却已经踩着瓦砾冲进去。教堂彩窗碎片扎进他靴底,圣像的眼睛在血泊里瞪得滚圆。铁头听见转轮手枪的六连响,混着手榴弹的爆炸声,突然想起离港时阿姐塞给他的护身符,此刻正贴在胸口发烫。
当他们在祭坛后找到被铁链锁着的三百妇孺时,铁头终于明白绿裙姑娘没说完的话。有个被割了舌头的老人用炭灰在墙上写"糖坊地窖四百人",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痕。赵二虎盯着那些字看了半晌,突然抡起枪托砸碎了圣母像。
"头儿!港口有船要跑!"了望哨的喊声混在海风里。铁头跟着赵二虎冲上钟楼,望远镜里看见艘三桅帆船正在起锚。有个戴金丝水晶眼镜的西班牙人正在甲板上比划,几个日本浪人挥刀砍断缆绳。
王石头不知从哪扛来门虎蹲炮,炮身还冒着热气。"装葡萄弹!"他往炮管啐了口唾沫,"让这帮杂碎尝尝铁葡萄的滋味。"铁头看着这个曾因哑炮炸死三个兄弟的工兵队长,此刻他眼里的火光比马尼拉湾的落日还要红。
第一发炮弹掀飞了船尾楼,第二发打断了主桅。船跑不了了,几个人下楼追上这群西班牙人就开枪,当赵二虎的转轮手枪打穿那个西班牙人的金丝眼镜时,铁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呜咽。转头看见林秀儿跪在血泊里,这个总爱哼扬州小调的医护兵正给个腹部中弹的娃娃兵包扎,全然不顾三把武士刀已经逼近。
铁头的燧发枪抢先响起,最前面的浪人眉心绽开血花。林秀儿头也不抬地继续缠绷带:"他娘的你倒是打准点,老娘新缝的纱布又溅上血了。"剩下两个浪人刚要转身,被王石头扔出的手榴弹炸成碎肉。
暮色降临时,马尼拉湾漂满了燃烧的船骸。铁头在糖坊地窖找到四百具无头尸,最前面那具穿着和他一样的鸳鸯战袄——是他三年前被掠到吕宋的堂兄。赵二虎默默递过酒囊,他的手已经被林秀儿包扎好,劣质烧刀子的味道呛得铁头直咳嗽,混着眼泪流进染血的衣领。
王石头在总督府门前堆起火药桶,导火索是他从阵亡弟兄们裤腿上撕下的布条编的。林秀儿抱着那个救下的孩子哼小调,孩子腕上系着从尸体堆里捡的银十字架。当总督府的尖顶在轰鸣中坍塌时,铁头忽然想起今早那个被自己打死的卷发少年。
海风裹着灰烬掠过焦土,他握枪的手终于不再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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