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八月初八那天傍晚,事情发生了变化。
汉城的夏末黄昏带着几分粘腻的闷热,蝉鸣声从庭院里的槐树上传来,搅得人心烦意乱。李长风正伏在案前,手中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勾勒着"新式火箭"的构造图。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烦躁地扯开领口,铜盆里的冰块早已化成了水,连窗外的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侯爷。"门外传来亲兵统领赵铁鹰低沉的声音,"有人来送礼物,已经抬到了楼下。"
李长风搁下笔,眉头微蹙。自从他战胜满清留驻汉城以来,朝鲜官员们明里暗里的打点就没断过。他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前年高丽参两只、蜜渍梅子一罐、沉香木雕香盒一只...都是些寻常物件。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行时,指尖不由得一顿。
"空箱一只?"
礼单上的墨迹尚新,这四个字写得格外端正,像是刻意要引起注意。李长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拙劣的把戏让他想起京城那些欲盖弥彰的贪官。他随手将礼单扔在案上,青瓷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抬上来。"他吩咐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我倒要看看,这'空箱'里装的是什么乾坤。"
楼梯上很快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四个身着靛青色短打的仆人鱼贯而入,前面两人捧着彩漆食盒,后面两人抬着一个三尺见方的藤编箱笼。那箱笼做工极为考究,藤条编织成繁复的龟甲纹,边角包着鎏金铜片,用殷红的丝绳十字捆扎,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李长风缓步走近,靴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在他伸手欲解绳结时,忽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熏香,而是某种带着甜腻的花香,混着微醺的酒气,像钩子般钻进鼻腔。
"侯爷!"赵铁鹰突然急匆匆闯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他凑到李长风耳边低声道:"楼下来了几拨生面孔,西窗对面的茶肆里坐着两个戴斗笠的,南街口还有..."
"知道了。"李长风摆摆手,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个藤箱。他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红绳应声而断。当剑尖挑开箱盖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箱中蜷缩着个身着月白纱衣的女人。她乌发如瀑,衬得肤色胜雪,樱唇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液。最令人心惊的是,她脖颈上赫然套着个鎏金项圈,锁链另一端牢牢固定在箱底。女人似乎醉得不轻,听到动静只是微微蹙眉,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嘤咛。
"你们出去。"李长风的声音陡然变调。待众人退尽,他反手插上门闩,佩剑"锵"地一声归鞘。箱盖被完全掀开的瞬间,浓烈的梨花酿香气扑面而来。女人的纱衣因汗水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腰间一块蝶形胎记。她的手腕和脚踝都系着红绳,绳结处缀着小小的银铃。
暮色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切进房间,将那个三尺见方的藤箱笼在斑驳的光影里。李长风半跪在箱前,剑柄上的云纹护手硌得掌心发疼。箱盖掀开的缝隙中,雪白的绸缎衣料像月光般流淌出来,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呼...呼..."
细弱的鼾声从箱中飘出,李长风握剑的手突然僵住了。箱中蜷着个瓷娃娃般的女人,雪白的绸衫裹着娇小身躯,衣领处金线绣的木槿花随着呼吸轻颤。她双臂交叠枕在腮下,右手还保持着抓握藤条的姿势,指尖泛着淡淡的粉,像是曾在颠簸中死死抓住箱壁,最终不敌酒力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