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四下张望确认无人留意,匆忙跳下车来,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鼓起勇气问道:“谢小姐,方才我无意中听闻贵府与柳家正在议亲,此事当真?”
谢兰兰闻言微怔。家中与柳家议亲之事她自然知晓,只是没料到陈舟特意候在此处竟为此事。京城权贵圈向来藏不住消息,想必方才楼中有人议论被他听了去。素日里谨言慎行的少年竟会当面询问女儿家的婚事,着实令她始料未及。
谢兰兰没有回应,只是用复杂的目光望了陈舟片刻。
这眼神让陈舟越发局促,但话已挑明,即便会惹恼对方,他仍觉得有必要提醒——谢小姐是个好姑娘,他实在不愿看她日后受苦或是被拖累。
“唐突了,这些话原不该我说。只是柳青并非可靠之人,柳家亦未必能给你安稳生活,望谢小姐三思。”陈舟拱手行了个礼,匆匆钻进马车逃也似的驶离天香楼,急着去前面酒馆寻老淘。
谢兰兰目送陈舟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心口泛起说不清的涟漪。
小莲拎着坛梅花酿出来时,正见自家小姐对着长街发怔,忙上前搀扶:“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无事,回府吧。”谢兰兰轻轻摆手,唇角浮起浅淡笑意。
车厢里,小莲偷觑着始终沉默的主子,车帘透进的微光映得那张芙蓉面忽明忽暗。她正搜肠刮肚想着逗趣的话,忽然瞥见窗外人影,眼睛倏地亮起来:“小姐快看!那不是柳公子么?”边说边将车帘掀开半角。
谢兰兰透过车帘缝隙,望见披着银貂大氅的柳青被几位锦衣公子簇拥着,说笑着走进文人雅士常聚的茶楼。那意气风发的背影映着茶楼檐角垂落的冰凌,忽地让她想起先前立在老树下仰头吃冰碴子的陈舟。他只穿着洗得发白的夹袄,却笑得比枝头积雪还要透亮。
她猛地攥紧手炉上垂落的流苏,将目光从车帘缝隙间收回:“风里夹雪星子,把帘子系严实些。”
小莲看着自家小姐骤然紧绷的侧脸,指尖在暖袖里绞了又绞,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你是不是还念着傅世子……可那位心里只有阿梨姑娘。婢子瞧着柳公子待您比傅世子殷勤百倍,论门第才学……”
谢兰兰扫了小莲一眼,截断了她的话头。小莲慌忙低头,只听得车辕碾过积雪路面的声响混着远处酒肆飘来的胡琴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沉沉浮浮。
谢兰兰将后颈贴在织锦靠枕上,她还对傅廷念念不忘么?不,那些执念早已消散了。那日亲眼见傅廷因棠梨离世痛不欲生的模样,她才惊觉自己往日的耿耿于怀,不过是世家千金被拂了颜面的不甘。
此刻想到阿梨骤然香消玉殒,胸口仍隐隐作痛——早知如此,当初该在阿梨尚在人世时,便诚心诚意祝她与傅廷白首不离。
车帘忽然被风掀起一角,几粒雪籽扑在她脸上。若阿梨还在多好!若她也不必整日听父母念叨着柳尚书家的嫡子是何等良配,也能像阿梨和傅廷一样,不用在意身份,无需考虑家族利益,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多好!
车帘外掠过小贩的吆喝声,她将半张脸埋进狐毛领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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