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李家窗户下有一辆推车,车底和车轮上都沾着这样的泥块,我看着不是他那个巷子里的,便带了一些回来。”
傅廷接过泥块,他把指间的土疙瘩碾碎,拿到灯下仔细查看,细碎的沙砾中混着暗红色矿粒:“这是赤铁砂,北杗山南麓特有的土质。”又看向棠梨刚才描绘的图纸,眼神亮了起来。
他转身从书匣抽出一卷泛黄文书,“皇上特派我为矿税督察官时,我借机查过工部上报的铁矿分布图,显示那片山域曾经出产铁矿,只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开采殆尽了。”
棠梨也拈了一小撮沙砾对着烛光:“但打铁李窗下的车轮印里,这种赤铁砂还是湿润的。”
她忽然抓住傅廷的手按在舆图上,“从贫民窟到马场必经的官道,要经过一片白垩土坡——那么这红土只能来自地下。”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利用二十年前废弃了的矿道做点什么?”傅廷问。
“咱们从贫民窟开始,逐一去探查就知道了。”棠梨一笑。
第二日天刚破晓,棠梨和傅廷扮作挑担卖菜的农户来到城西贫民窟,在打铁李居住的巷子周围来回转悠,偶尔拖长调子吆喝两声。
蜷缩在街边的醉汉掀开身上发霉的草席,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大清早号丧呢!老子刚梦见搂着个美人儿要亲嘴,全让你们搅黄了!”
附近几个与他相熟的乞丐和流浪汉被这番叫骂惊醒,顿时爆发出哄笑,污言秽语此起彼伏。破败的贫民窟就在这些荤话与咒骂声中渐渐苏醒。
日头攀上街口老槐树时,有个灰扑扑的中年男人转过街角径直朝打铁李所住的巷子而来。他普通得就像块掉进煤堆的黑石头,唯有棠梨和傅廷的目光从他一出现便牢牢锁住了他的身影。
那人停在打铁李家斑驳的木门前,指节在门板上叩出三声轻响。门缝刚开一线,他警惕地扫视过巷道才闪身进去,木门立刻严丝合缝地关紧。
棠梨与傅廷交换个眼神,各自挑着菜筐往反方向走。转过街角撂下担子,两人迅速钻进相邻的巷道,却都不动声色地朝打铁李家方向迂回靠近。
棠梨和傅廷先后赶到打铁李家门外,两人隔着三尺距离站在土砖墙根下。棠梨将眼睛贴近昨日窥探时捅破的窗纸窟窿,只见正堂木桌上的茶盏犹在,昨日见过的打铁李、赵统领,还有半刻钟前分明踏进门槛的汉子全都不见踪影。
“屋里是空的。”棠梨压低声音,面上神情凝重。
傅廷三步并作两步跨上门前石阶,伸手推了推包铁木门,门轴发出滞涩的吱呀声,却被里头的门闩卡住。两人沿着青苔斑驳的墙根绕行一周,瓦檐下除了正门与这扇漏风的木窗,竟再无其他出入口。
黄土路上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两串蹄铁磕碰地面的脆响由远及近。傅廷搭在墙面的手指蓦地收紧,与棠梨同时转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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