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前的阵仗吓得麻雀都不敢落脚。九丈长的素绢从棂星门直铺到戟门,上书"负心人唐小藏十宗罪",最末一条竟是"偷食贡品糯米糕"。苏芷兰端坐明伦堂,面前摆着三件古怪物什:半截褪色的红绳、缺角的和田玉圭、还有碗冒着绿泡的汤药。
"这是当年信物。"苏家小姐轻抚玉圭裂纹,"贞观十三年三月初三,你在月老祠亲口说'来世当以金钵为聘'。"话音未落,她突然掀开汤药盖子,腥苦之气熏得梁上燕子栽下地来,"此乃三百年前你赠的驻颜方,今日要么履约,要么饮下这碗绝情散!"
唐小藏正待分辩,忽见玉圭上的蟠螭纹泛起金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分明是金蝉子第九世历劫时,为求借宿随口搪塞村姑的戏言!此刻文庙穹顶的二十八宿图竟开始流转,奎木狼星位射下一道青光,照得他怀中度牒嗡嗡作响。
"小心!"斜刺里飞来个油纸包,砸翻药碗溅起三尺毒雾。朱大聪扛着钉耙破墙而入,耙齿上还串着两只叫花鸡:"师父说闻到姻缘劫的味道,果不其然!"孙小圣倒挂在屋脊上啃桃核,闻言笑得打跌:"呆子,那叫桃花煞!"
混乱间苏芷兰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玉圭上唤出个金甲神将。眼看神将方天戟劈到面门,沙小净的净水幡及时卷住戟尖:"姑娘三思!这神将是月老座下和合童子,专打负心人的......哎?"话音未落,那戟头突然调转方向,直追着孙小圣满院子跑——原来猴儿顺走了童子腰间姻缘簿。
铜台府的乱子惊动了三十三重天。月老殿里乱作一团,赤绳纠成死结,姻缘镜映出唐小藏被七八个姑娘追打的画面。老倌儿揪着胡子哀叹:"金蝉子十世元阳未泄,此番情劫怕是躲不过喽!"
铜台府衙门的鸣冤鼓响到第三日时,连护城河里的老龟都学会了击鼓节奏。唐小藏缩在悦来客栈天字房,隔着窗纱窥见满街飘着茜色灯笼,檐角铜铃系着绣"囍"字的红绸,活似全城都在操办冥婚。
"客官快逃吧!"店小二端着漆盘闪身进屋,盘中竟摆着套新郎吉服,"苏家小姐把裁缝铺的绣娘全绑到文庙,说戌时要给您量体裁衣——"
话音未落,街心传来唢呐凄厉的长鸣。十八个红衣小厮扛着鎏金喜轿横冲直撞,轿帘上密密麻麻缝着《金刚经》碎片。领头婆子甩出丈二红绫缠住客栈旗杆,尖着嗓子喊:"请新姑爷试轿!"
唐小藏慌得碰翻案上油灯,火苗"腾"地窜上房梁。这火却不似凡火,竟在梁木间游走出"负心人"三个篆字。混乱间斜刺里伸来钉耙,九齿勾住他后襟往窗外一甩——朱大聪倒挂在檐角,嘴里还嚼着半只卤鹅:"师父说这姻缘火烧屁股,果真不假!"
二人滚落街心时,正撞见孙小圣蹲在牌楼上啃红枣。那猴儿抓把枣核当暗器,"噼里啪啦"打得喜轿千疮百孔。轿中忽地飞出九枚铜钱,落地化作金甲力士,手中缚妖索直取唐小藏咽喉。
"使不得!"沙小净从水沟钻出,月牙铲抖开净水幡,"这位公子三日未沐浴,待我......"话未说完,金甲力士突然集体打喷嚏,原是孙小圣往缚妖索上撒了胡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