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梆子声在暴雨里泡得发胀，林小川掌心的青铜碎片突然灼出北斗烙痕。他蹲在钦天监观星台边缘，指尖抚过湿漉漉的汉白玉栏杆，三百盏河灯正顺着雨帘浮成诡异星图。每盏纸面上的女子都眉心点着朱砂，灯芯竟是蠕动的湘西尸蚕幼虫。

"林大人对轮回之道倒是执着。"年瑶珈的声音裹着铁锈味袭来。猩红斗篷扫过积水的青砖，她发间那支断簪突然折射出冷光。

林小川拇指压住碎片棱角："年姑娘今晚的打扮，倒像要去喝断头酒。"

她冷笑一声，绣着并蒂莲的靴尖踢起水花："卫气逆行，营血倒灌，《灵枢》里的死阵活人可解不开……"

软剑已如毒蛇出鞘，斩断维系河灯的蚕丝绳。三百盏灯火坠入观星池的瞬间，水面竟泛起乾清宫暖阁的倒影。明黄帷帐无风自动，隐约可见龙榻上侧卧的人影。

吕四娘的苗银刀破空而来，刀背精准磕在灯阵阵眼。玄色衣摆滴落的丹砂在地面蜿蜒成血莲，她耳后新烙的梅花印还在渗血："二十年前的此刻，我娘被剖开胸膛取走星脉诀总纲……"指尖扯开衣襟，心口九莲印泛着冷光，"现在该算这笔账了。"

青铜浑天仪在爆炸声中碎成齑粉。林小川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却在飞溅的雨珠里看见不可思议的画面。雍正竟踏水而立，明黄龙袍下的脊背刺着完整的紫微垣星图，摇光星位置正与吕四娘的九莲印完美重合。

"以血为引，开天门！"年瑶珈突然将软剑刺入丹田。腥甜血雾在空中凝结成蝌蚪文，正是失传百年的《黄帝内经·九星注》残页。

林小川只觉经脉剧痛，第六重星脉诀竟在生死间突破，无数画面如刀割般涌入脑海：平行时空里，有的自己正与雍正决战太和殿顶，有的却抱着沈青娥逐渐冰冷的身躯痛哭……

观星池突然沸腾如沸汤，九具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卦象分别对应"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而棺中女子容貌竟与他记忆中的七个身影重叠。

沈青娥化血前的苦笑、琉璃棺中女子被钉入青铜钉的挣扎、还有梅园里蓝衣女子被灌下丹药时的泪脸……第七具空棺内，一袭绣金凤的汉女旗装静静躺着。

"那是姑母封妃时的吉服……"年瑶珈咳着血指向棺内玉牌，"翻转看看。"

林小川指尖发颤，玉牌背面"汉军旗年氏，雍正三年殁"的刻字刺得他眼眶生疼。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元宵，年妃倚在廊下赏灯，曾笑着说"这旗装束缚得紧，倒不如汉家衣裳自在……"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吕四娘挥刀劈开雨帘："别看了！那些不过是量子残影，真正的局在下面！"

三百具缠满血蚕丝的傀儡破土而出，每个傀儡后背都纹着残缺的九莲印，动作却与林小川的星脉诀呼吸同步。他挥掌震碎最近的傀儡，却见雍正的虚影在破碎的头颅里一闪而过……

"小心！它们在偷学你的招式！"年瑶珈突然扑过来，替他挡住傀儡刺向面门的青铜指甲。

锋利指尖贯穿她肩胛的瞬间，血珠溅在林小川罗盘上，竟自动拼成河图洛书的图案。所有傀儡顿时僵住，九莲印同时亮起，在暴雨中投射出立体的紫禁城星图……

钦天监铜漏的水滴突然逆流。林小川抱着年瑶珈躲在浑天仪残骸后，看见她丹田处浮出微光流转的星图。正是青铜罗盘缺失的"璇玑玉衡"方位。

"疼吗？"他撕下袖口替她包扎，指尖触到她腰间旧疤。那是去年冬猎时，她为救他挡下的熊爪伤……

年瑶珈扯动嘴角："比你给沈姑娘摘红梅时摔断胳膊轻多了……"

吕四娘劈开傀儡群，刀光在雨中划出寒芒："卿卿我我完了吗？看看你们的皇帝陛下在做什么！"

三人透过傀儡间隙望去，养心殿西洋钟竟指向子时三刻。雍正斜倚在蟠龙柱旁，正将一枚金丹药丸喂给石案上的男子。那男子容貌赫然是二十年前被斩的白莲教教主，后背星图与雍正如出一辙……

"好个借尸还魂……"吕四娘跃到龙案上，苗银刀抵住雍正咽喉，"用九莲印女子做替死鬼，自己躲在星脉诀的量子缝隙里……皇上真是精打细算。"

她猛然掀开替身衣襟，心口北斗刺青周围已泛起黑晕，"可惜这身子早被我换了朱砂丹，现在不过是具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