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砚的尸体在青砖上渐渐冷透,麴云凰盯着他锁骨处发黑的印记,耳中还回响着窗外那声极轻的衣袂破空声。
南疆商会的玉牌在雪地里闪着幽光,像一把淬毒的刀,割开了她原本以为清晰的局势——原来刘宰相的爪牙,早已经伸到了龙骧卫。
她将假信收入袖中,指腹擦过"切勿轻举妄动"的字迹,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牛俊逸总说"等时机成熟",可这时机,究竟要等到多少人血溅当场?
"姑娘,仵作到了。"小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颤。
麴云凰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压下。
她弯腰扯下韩砚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成色普通的青玉,却在背面刻着极小的"刘"字——果然是刘府暗桩。
"小桃,去把杨御史请来。"她将玉佩塞进小桃手心,"另外...备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再取些南珠。"
小桃一怔:"姑娘要做什么?"
"去会会黄公公。"麴云凰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笛,唇角勾起冷冽的笑,"刘宰相设局,那我便借他的局,再掀一层浪。"
黄公公的偏厅里飘着沉水香,老太监半眯着眼拨弄茶盏,见麴云凰进来,连眼皮都没抬:"麴姑娘深夜造访,莫不是又要问那档子陈年老事?
咱家可什么都不知道。"
"公公不知道的事,这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了。"麴云凰将锦盒推到案上,南珠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前儿见公公在御花园盯着牡丹叹气,说今年的头茬蜜露怕送不到太后宫里。
巧了,我刚得了两坛西域葡萄酿,甜得很。"
黄公公的手指顿了顿,目光终于从茶盏上挪开。
他盯着锦盒里的南珠,又瞥了眼麴云凰腰间的虎符——那是龙骧卫的标记,最近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姑娘倒是会做人。"他慢悠悠打开锦盒,指甲挑了颗最大的南珠,"可这珠子再圆,也填不上掉脑袋的窟窿。
刘宰相的人今早刚送来二十箱冰鲜,说是要给太后做糟鱼。"
麴云凰垂眸一笑,从袖中摸出张纸推过去:"那公公可知,刘宰相的冰鲜车,上个月初九寅时过了卢沟桥?"
黄公公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纸上赫然是卢沟桥关卡的通行记录,右下角盖着顺天府的朱印——刘宰相口口声声说冰鲜每日从京郊庄子送进,可这记录上的日期,分明是他私下调了漠北的冰窖。
"太后最恨奢靡,去年为了皇子用冰鉴都罚了三皇子半年俸禄。"麴云凰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公公若帮我寻到那东西,葡萄酿我让人明早送十坛到慈宁宫,就说是公公孝敬的。"
黄公公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桌上的南珠和通行记录,突然压低声音:"那东西...可能在东六宫最北边的承庆殿。
十年前火灾后就封了,除了打扫的小太监,没人敢去。"
三更天的宫墙根下,麴云凰缩在宫女的青布裙里,头顶的珠花压得头皮发疼。
她沿着夹道往承庆殿走,耳尖微微发颤——前方拐角传来皮靴碾过积雪的声音,是巡逻的羽林卫。
"灵犀幻音诀"在体内流转,她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笛。
极细的声波混在风声里散开,两个侍卫的脚步突然顿住。
高个侍卫揉了揉耳朵:"你听见什么没?
像...像我娘哄小妹的摇篮曲?"
"许是冻糊涂了。"矮个侍卫搓搓手,"快走,这破地方冷得骨头都要碎。"
待他们的脚步声远去,麴云凰这才松了口气。
内力顺着经脉往上涌,她眼前闪过一阵金星——这是过度使用幻音诀的征兆。
可她没时间停,承庆殿的飞檐已经在眼前了。
殿门果然上着拇指粗的铁链,锁头泛着冷光。
麴云凰绕到殿后,仰头看那扇半人高的小窗——窗棂上的灰尘有半指厚,却在右下角有几道新鲜的刮痕。
她心下了然,解下外裙系在腰间,踩着墙根的青竹借力翻了上去。
殿内比外面更冷,霉味混着松脂味直往鼻子里钻。
麴云凰摸出火折子,火光映出满殿的断梁残柱。
她的目光扫过供桌下的暗格,铁匣上的锁已经被撬开——刘宰相果然早有准备!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