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定定的看着他,她在想自己到底该如何挑破这一层令人尴尬而又万分危险的轻纱。过了一会又想起来,其实事到如今,挑不挑破都这样了——丁贵嫔是太子生母,也是六宫之主,她跟长公主和三公主之间的恩怨纠葛来源是多年的嫡庶之争,郗后过世多年,而今还有谁能理得清其中孰是孰非呢?番十一郎的母亲到底是不是潘妃,又有什么要紧?长公主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丁贵嫔,自然会在这上头大做文章。
可有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那就是丁贵嫔是太子生母。太子代表着正统,换而言之,丁贵嫔也是皇室正统。
反倒是自己,来此间找韦明庭的时候,还能说是不知道最关键的那个缘由。后来呢?为什么非要追问萧统?为什么要听到他对自己说这句话?
而后终于懊恼羞愧悔恨起来——真是该死的愚蠢!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窥破了这一个皇室的隐秘,以后跟他的距离就能更近一些?
她几乎就想伸手掌掴自己几个大耳光——什么叫云泥之别?她跟萧统之间便是!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她在眼底?自己又怎么敢存了这样的念想在心里?
过后,青鸾几乎一直没有勇气抬起头来。韦明庭亲自熬了一大锅清香四溢的鸡汤,加上早上新鲜采摘的山间蘑菇一起,做了一道老鸡炖蘑菇。似乎是为了省事省钱还好看热闹,他又在汤里另外加了一些青菜。这样一大锅端出来,自然很是琳琅满目。
他很是热情的招待青鸾吃饭,青鸾几次都推脱不掉,后来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你就不能行行好?殿下让我留你吃个饭,你走了我怎么交差?”
青鸾心里很是苦涩难言,仿佛丢掉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好似春日里沐浴着烟雨朦胧的花儿还没有绽放就骤然降下了霜华,那种失落和痛苦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几乎无法掩饰得住。
见她始终木然的坐在那里,韦明庭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自来熟的开始掏心掏肺的安慰她:“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可能不好受,可是怎么说呢?这世间心仪太子殿下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能进来南苑跟他一起说这么久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章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媒婆,我是觉得你跟咱们殿下挺合适的——”
“韦先生你能不能不要瞎说?什么合适——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知道自己不该肖想的——我今天真是脑子糊涂了,居然在殿下跟前说出了这样的话,我真是要命了!”
青鸾恨不得两手捂着脸,这会儿真心觉得无颜见人。
韦明庭认真的替她分析着:“你是担心你以前嫁过人,所以这一遭上面不好处置?别怕,咱们宫里还有许多娘娘也是前朝的人呢,你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太子妃娘娘你也见过的,她是最好相与的人。”
青鸾脑子更乱的轰鸣一团,跟他讲不清,又推拒不了他要留饭的热情。食不知味的喝完了一碗汤,然后起身要走。韦明庭也不强留,不过临走时塞给她一叠画纸,厚颜吩咐她:“你可是答应殿下给咱们画启蒙成语画的,我这边等着要,你得空画几张吧。”
青鸾唯有接过,仍旧神游一般的告辞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韦明庭连连嗟叹。
回到王府,才想起自己画的那张潘妃的画像遗漏在了韦明廷那边没有带回来。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要紧了——正恍惚出神时,掌珠跟前的一个侍女过来传话,说是豫章王妃过来,这会儿掌珠让她赶紧过去。
青鸾立即觉得豫章王妃此来只怕不简单,她比掌珠大好几岁,两人平时也没什么来往,为何忽然前来?到了掌珠所住的正院,只见门窗紧闭,侍女婆子都被赶到了花园里守着,金萱和迦南两个如门神一样守在檐下,见到她来,金萱先移步凑近,朝她低声道:“你去哪里了?豫章王妃来了好一会了,屋子里一直听见哭声,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说完,努嘴示意她自己掀帘子进去。青鸾定了定神,迈进门之后,果然见豫章王妃谢同裳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两手不住的往眼睛上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