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医院的整个走廊。
王欣站在走廊的一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中那份薄薄的病危通知书,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看穿。
纸张上 “随时有生命危险” 这几个大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他眼前不断地晃动、扭曲,逐渐模糊成一片狰狞可怖的墨团,狠狠撞击着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护士适时递来一支钢笔,然而此刻在王欣手中,这支钢笔却好似有千斤重,沉甸甸得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他试图紧紧握住它,可那平日里灵活自如的指节,此刻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笔尖在通知书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杂乱无章的线条,恰似他此刻被痛苦与绝望搅得破碎凌乱、毫无头绪的内心真实写照。
“您…… 您确定要继续抢救吗?” 护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其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
这声音,在王欣听来,却好似一道晴天霹雳,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又多了一丝裂痕。
王欣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护士,望向那扇紧闭的 ICU 病房门。
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诗云。
诗云的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粗细不一、颜色各异的管子,这些管子连接着旁边的医疗设备,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却像是催命的音符,不断提醒着王欣事情的严重性。
眼前的这个女人,与王欣记忆中那个在镜头前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用生动的语言和灿烂的笑容感染着无数粉丝的自媒体达人,以及那个在厨房忙碌,为家人精心准备美味佳肴,满是烟火气的妻子,简直判若两人。
“救,一定要救!” 王欣的声音沙哑而又坚定,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然而,当他再次落笔签字时,那颤抖的钢笔尖还是在纸上洇出一大片墨渍,恰似他心中那片如乌云般厚重、难以驱散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诗涵被朵朵妈接回了家。
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屋子,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寂静。
小女孩诗涵,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抱着她心爱的小熊玩偶,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可那眼神却空洞无神,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又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困住了灵魂。
当朵朵满怀善意,试图把彩笔递给她,邀请她一起画画时,诗涵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突然尖叫起来。
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利刃,瞬间刺破了屋内沉闷的空气。“不要!不要相机!”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朵朵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了,手中的彩笔不自觉地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滚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最终停在了角落里,仿佛在诉说着这突如其来的悲剧。
从那之后,诗涵的症状愈发严重,像是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无法自拔。
夜晚,万籁俱寂之时,本该是孩子们进入甜美梦乡的时刻,诗涵却常常在睡梦中惊醒。
她满头大汗,小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嘴里哭着喊着妈妈,声音中满是无助与哀伤。无论家人怎么哄,怎么安慰,她都停不下来,仿佛被噩梦紧紧纠缠,无法挣脱。
白天,阳光洒满大地,本应是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时刻,诗涵却拒绝出门。
只要她的视线中出现类似校车、相机的物品,她就会浑身发抖,身体蜷缩成一团,嘴里喃喃自语:“妈妈流血了,妈妈不见了……” 那声音微弱而又绝望,让人听了心疼不已。幼儿园老师也打来电话,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无奈,说诗涵在课堂上突然失控,把手工课上辛辛苦苦做的纸飞机撕得粉碎,边撕边喊:“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王欣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得犹如刀绞。
他轻轻把女儿搂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怀抱给予她温暖与安全感。
然而,诗涵却僵硬得像块木头,眼神空洞而恐惧,对父亲的拥抱毫无反应。
王欣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曾经那个活泼可爱、对周围一切都充满好奇心,像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家人的小诗涵,此刻却被创伤后应激障碍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如此陌生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