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大家人挤成两桌。每桌上一大盆稀溜溜糙米野菜粥,一笸箩野菜饼,一碟咸萝卜。全家老少都不抬头,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奶还吩咐给宋喜雨和二哥各蒸了个蛋羹。
宋喜雨像往常一样坐在奶奶身边,低着头,超级不好意思地用勺子划拉着蛋羹,迟迟不往嘴里送。
堂哥堂嫂堂姐们没有一个人介意她吃独食,甚至都没有人多看她一眼,都目不转睛吃着碗里的薄粥。老宋家家风不错,都关心爱护她这个老小。
宋喜雨可是三十一岁的现代人芯子,她故作娇憨,硬生生往爷爷奶奶碗里分了两勺蛋羹,还把剩下的一半,给了怀孕的大堂嫂,感动得大伯娘和大堂嫂眼底一热。
“看咱雨宝,知老知少。”爷和奶乐得满脸都盛开了一朵老菊花。
二哥宋喜文的蛋羹,是喜雨送进屋的。自打腿瘸了后,二哥就越发地沉闷,伤没好就下地,拦都拦不住,自虐般往死里干活,把自己的伤腿当成木头,好像没有任何的痛觉细胞。回来就扎进屋里,用被子蒙住脸,继续自虐。
“二哥,吃饭。”宋喜雨拉下被子,盯着二哥的脸。
“你的腿一定会好。相信我。”宋喜雨声不大,但斩钉截铁。
宋喜文勉强一笑,拍了拍小妹的手。还不忘叮嘱一句:“有空,你多陪陪大哥。”
夜半,宋喜雨再次溜进厨房,看了看只勉强盖着缸底的一层糙米,看了看所剩无几的盐罐子,看了看奶锁起来的小橱柜,从柜门往里窥探,只有两个鸡蛋和一个孤零零的油罐子,估计里面的油也没有多少。
宋喜雨站在厨房中央,默默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敲响了爷奶的门。
爷和奶已躺在炕上,但是没睡。你一句我一句在唠嗑。
喜民这两天都看不到人影儿,就坐在大梅的坟前,用柴刀削一根木棒,削得尖尖的。
这要是做了傻事,这可怎么是好。马员外财大气粗,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呀。
老两口告诉老三多看着他一点。也不知道老三懂不懂这里的关键所在走没走心。
柳木匠一家执意要走,说是吃宋家的,住宋家的,宋家也不是大户,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家人要上龙潭山,搭个窝棚。
当初老大山上打猎,被野猪拱了腿。是上山伐木的柳木匠爷几个给抬下了山。救命之恩,就提供个柴房,他们还要走,这怎么行?会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
眼瞅着清明了,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可是冬天只下了一场雪,墒情不够,也真是急人。去年就是旱年,收成只有七成。今年要想种地,得赶紧安排人手挑水播种了。
最最让人揪心的是孙子喜文的腿,再拖下去,可能永远治不好,永远跛脚了。可惜了孙子这一肚子的学问,腿真的治不好了,无异于杀了他。
可家里现在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五文钱,杯水车薪,啥事也不顶。
爷长叹一声:“明儿让继宗他们哥仨带着几个小子去县城边的窑厂,打打零工。”
“一天一个人的零工十五文,这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不行,只能再卖五亩地!”
“啥?”奶一个尖声,又赶紧捂住嘴,眼里滑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