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冷飕飕的早晨。
宋家庄村口的宋家杂货铺里,已经聚满了村里的男男女女。女人们都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裳。每个人的头发明显地用心梳过,或扎上了彩色的头绳,或戴上了唯一的绢花。还有那爱俏的大姑娘,耳朵上还有亮闪闪的银丁香耳钉。
汉子们穿得也比日常齐整,刮了脸,肩上背着褡裢,怀里的某一个地方鼓鼓的,那是揣了碎银或铜板。
还有二十几天就过年了。今天村里的人约好了,一起去晏北府城购买年货。平日里除了在宋家作坊干活就是在宋家作坊干活,难得今天宋家发话,给大家休息一天,办置年货。
村口的朔风打着旋儿掠过屋顶,大柳树裸露着枝桠在狂风中发出呜咽。
宋家的六辆马车还有曹猎户家、村长家的牛车早已套好毛毡篷布,车辕上的汉子们裹紧羊皮袄,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霜花,在胡须上结出冰晶。
等着女人们叽叽喳喳坐上了车,汉子们才找了角落坐下。车里坐不下的,就坐在了车外。
"都坐稳了!"大哥挥起皮鞭,他赶的车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马蹄踩碎薄冰,脖子下的銮铃声惊起田间毛球般的麻雀。
宽敞的车厢里挤着十几个村民。
秋生奶的膝头放着竹篮,里头装着准备换钱的山核桃。美蝶婶子和她的闺女坐在一起,俩人小声合计着要买的东西。福满大娘艳羡地看着从玉美表姐头上摘下的银头花,盘算着这一趟也给自家的宝贝孙女买上一枚。谁家的小女娃虽然身子缩在母亲怀里,两只大眼睛却透过篷布的缝隙向外张望,呼出的热气在粗布帘上洇出湿痕。
官道上还算平整,车轮碾过发出一阵阵的闷响。行至半山腰,一阵尖啸的北风突然掀开篷布,寒气扑进车厢。七斤奶奶慌忙用粗布袄护住怀里的瓷坛,坛子里腌的腊八蒜是要用来换针线的。大哥跳下车辕,从车底抽出麻绳重新捆扎篷布,冻僵的手指几乎捏不住绳结。
马车继续前进,车厢里人们的说笑声混着车辕吱呀声在寒风里飘荡。忽听得林间传来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三支利箭"噗嗤"钉在为首的马车上,惊得辕马人立而起。大哥脸色骤变,颤声喊道:"有劫匪!大家护好老人孩子!"
话音未落,一百多个蒙面劫匪从枯树后跃出,弯刀映着冬阳泛着幽光。为首的大汉,头戴狗皮帽,手持鬼头刀,狞笑道:"留下财物,饶你们不死!"他们迅速把这八辆车子围住。
各个车厢里都响起尖叫声,宋家庄的汉子们抄起车厢里防身的木棒、柴刀,迅速下车,抽刀迎敌。
一名劫匪挥刀直取驾车的宋村长,却被村长的大儿子抡起扁担横扫,重重砸在面门上。
一个腰系草绳的劫匪已经掀开了车帘,一看里面的媳妇少女,不由得咧嘴狂笑,露出黑黄的大牙。冷不防被戳过来的一把剪刀扎破了面颊,劫匪一抹热乎乎的鲜血,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就去拽坐在最外边的桃子。
村长媳妇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桃子的腰,死也不撒手。黄牙劫匪恶从胆边生,挥着斧子就往村长媳妇身上砍,不想一包石灰粉从车里撒出,劫匪的眼睛顿时热辣辣地疼痛难忍,他捂着脸哀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