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青铜门后的幻影
门扉开启的刹那,暴雨骤停,谷底升起诡异的白雾。长庚看见范老爷带着庄客举着火把冲进去,自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他低头望去,手中的马镫不知何时变成了两半,露出里面刻着的小字:“滇王葬器,阴兵借道,破阵者死”。
白雾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身影,有穿汉军铠甲的士兵,也有裹着藤甲的南蛮武士,他们举着锈迹斑斑的兵器,在谷底列成战阵,仿佛千年前的那场恶战正在重演。长庚认出其中一个身影——那是穿着黔中马帮服饰的中年人,腰间挂着的环首刀,正是父亲当年的佩刀。
“爹!”他忍不住喊出声。幻影中的父亲转头,眼中泛着幽蓝的光,张嘴似乎在说什么,却被范老爷的惊呼声打断。长庚看见火把光映出青铜室内的景象:中央是座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三十六具青铜兵俑,每个兵俑手中都握着半卷绢帛,正是范老爷手中那卷的残页。
“把兵俑装车!”范老爷狂喜着挥手,庄客们正要搬动兵俑,祭坛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白雾中的阴兵幻影开始凝聚,持戈的手臂渐渐变得真实,第一个触碰到兵俑的庄客突然惨叫,他的身体像被抽干般迅速萎缩,变成具皮包骨的干尸。
五、刻在骨头上的誓言
长庚终于明白父亲当年为何失踪——三年前,李开山发现了青铜冢的秘密,却被范老爷的爪牙追杀,为了保护儿子,他故意将马镫留给长庚,自己则留在惊马槽与阴兵阵共存亡。此刻,父亲的幻影正一步步靠近他,眼中的蓝光里竟含着泪光。
“庚儿,把祭坛上的绢帛拼起来……”父亲的声音像从极远处飘来,长庚这才注意到,每个兵俑手中的绢帛碎片,合起来正是诸葛亮的《出师表》残篇,只是末尾多了段用古滇文写的咒语:“动吾阵者,永镇惊马,魂归兵俑,不得往生”。
范老爷见势不妙,举刀砍向最近的兵俑,刀刃却卡在青铜表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阴兵幻影的兵器开始变得真实,汉军的环首刀与南蛮的弯刀相击,火星溅在火药箱上,引发连锁爆炸。长庚趁机冲进青铜室,将父亲幻影手中的环首刀插入祭坛中央的凹槽——
整座山谷剧烈震颤,青铜兵俑纷纷倒地,白雾中的阴兵幻影渐渐消散,露出祭坛下方的骨坑。长庚认出坑中散落的骨殖里,有半枚刻着“李”字的青铜腰牌,正是父亲当年的遗物。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时,惊马槽恢复了平静。范老爷和庄客们的尸体散落在谷底,手中还紧紧攥着残破的兵俑碎片。长庚跪在“刀痕石”前,将两半马镫埋进土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阿月带着几个彝族汉子赶来,他们背着竹篓,篓里装着用来镇魂的毕摩法器。
“我爷爷说,古滇国的阴兵阵是用来守护祖先的。”阿月蹲下身,将一串铜铃系在长庚腰间,“当年诸葛亮虽然破了阵,却留下咒语,让战魂永远镇守这里。你父亲……他其实是自愿留在阵里的,为了不让更多人遭难。”
长庚摸着胸前的环首刀,刀柄上父亲的手泽仿佛还在。他望向谷底,发现昨夜的爆炸竟在岩壁上炸出新的刀痕,那些痕迹连起来,竟形成了“护槽”两个大字,像是千年前的古人早就刻下的警示。
弘治元年春,黔中马帮的队伍再次踏上金马槽。新任大掌柜李长庚腰间挂着新打的青铜马镫,镫身上刻着简单的云纹——那是阿月用彝族银饰的纹样替他设计的,她说这样可以骗过阴兵的眼睛。
行至槽中,头骡忽然放慢脚步,对着岩壁轻嘶。长庚看见晨雾中浮现出淡淡的人影,有穿汉服的,有穿藤甲的,他们默默站在两侧,看着马帮队伍缓缓通过。当经过“刀痕石”时,他分明听见风中传来低低的叹息,像是无数魂魄终于放下了千年的执念。
“走啦,给阴兵大爷们让让路。”长庚拍拍骡子的脖子,嘴角勾起苦涩的笑。他知道,惊马槽的传说永远不会消失,就像岩壁上的刀痕,每道新伤下都藏着旧年的血;而他腰间的铜铃,会在每个阴雨的夜晚响起,替那些无法归家的战魂,唱一曲迟到的安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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