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华在太平间门口拦住许曼婷。白炽灯管在他脸上投下青灰的影:"周阿婆是吞金自尽的,胃里取出了这个。"他掌心里躺着枚金镶玉的纽扣,花纹与许曼婷珍藏的襁褓残片完全吻合。
解剖台的金属冷光里,许曼婷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周阿婆重叠。法医镊子夹起的半片金锁上,"长命百岁"的祝语被火燎去半边,剩下"百岁"二字像道狰狞的诅咒。
"当年纺织厂账房先生也收过同样的金锁。"王振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女儿在火灾前夜失踪,尸体三十年后出现在春山疗养院的地基里。"
许曼婷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终于明白老李为何执意追查那些陈年旧案——有些罪恶像古井里的青苔,越是幽暗潮湿处,越是疯长。
冬至那日,许曼婷独自来到春和堂古井边。麻绳摩擦井壁的沙沙声里,铁桶打捞上一截朽木。焦黑的木头上嵌着半枚玉珏,与她颈间的玉佩拼成完整的太极图。
井底忽然传来空洞的回响,像是有人叩击岩壁。许曼婷系着安全绳缓缓下降,矿灯照亮井壁上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分明是孩童的手指留下的。
在井下三丈七尺处,她发现了被铁链锁住的檀木箱。箱盖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泛黄的婚书上,"李启文"与"沈秋棠"的名字并列,而证婚人处赫然签着张春和年轻时的字迹。
腊月廿三,灶王爷升天的日子,许曼婷敲开了吕书记的宅门。她怀里抱着檀木箱,箱角沾着井底的青苔。吕书记正在焚香,案头的宣德炉里积着厚厚的香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春和堂最后一件证物。"许曼婷将婚书摊开在紫檀案几上,"张春和亲手写的证婚词里,藏着纺织厂所有暗股的名单。"
吕书记的沉香手串断落在地,十八颗珠子滚进砖缝:"许局长想要什么?"
"要三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她抽出箱底的户籍册,"要所有被抹去名字的人,重新站在阳光下。"
窗外飘起细雪,许曼婷望着吕书记颤抖的手在认罪书上按下指印。朱砂印泥洇开的瞬间,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春和堂的月洞门前,怀中的婴孩襁褓上,并蒂莲在火光中绽放如血。
元宵夜的市局天台飘着爆竹的硝烟味,许曼婷将最后一页案卷投入铁盆。火舌舔舐纸页的瞬间,她看见老李的纪念章在灰烬中泛着微光。王振华默默递来温好的黄酒,杯底沉着当年婚礼上未用完的合卺枣。
"张春和今天下午在看守所突发心梗。"他的呼吸在寒夜里凝成白雾,"临终前说了句话。"
许曼婷望着远处春和堂的方向,那里正升起盏盏河灯。"他说..."王振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说大小姐的茉莉香,三十年都没散。"
夜风卷起未燃尽的纸灰,在空中拼出残缺的"父"字。许曼婷仰头饮尽杯中酒,任泪水无声地落进衣领。残荷的枯香从远方飘来,混着记忆深处的硝烟与血腥,终于织就一幅完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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