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水忽然沸腾如药汤。许曼婷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鼎中扭曲成母亲的模样,沈秋棠正将半块玉蝉捣入王振华的伤口。现实中的玉蝉突然发出婴啼,翡翠翅膀扇起带毒的香风,所过之处铜钱尽数化为齑粉。
"接住星砂!"王振华将她推向药柜。警徽脱手飞出,在空中撞碎玉蝉右翼。翡翠碎片如暴雨倾泻,许曼婷翻身滚入紫檀棺椁,棺盖合拢的刹那,她看见青年警官被毒雾吞没的身影——与二十年前那个雪夜重合。
棺内弥漫着熟悉的当归苦香。许曼婷摸到棺壁刻着的星象图,指尖抚过"庚午年"的刻痕时,突然触到柔软的织物——竟是母亲出嫁时的盖头,边缘绣着"沈秋棠"与"王振华"的姓名。盖头下压着半块染血的饴糖,糖纸上的并蒂莲纹正与她腕间烙印呼应。
玉蝉的尖啸刺穿棺木。许曼婷咬碎饴糖,尝到了王振华的血腥味——原来七岁那年他喂给自己的根本不是糖果,而是混着星砂的蛊引。糖渣在舌尖爆开的刹那,棺椁突然急速下坠,暗河水灌入缝隙的瞬间,她看见十六岁的王振华沉在河底,口中溢出的血丝正拼成她的生辰八字。
"抓住!"现实中的王振华劈开棺盖。许曼婷抓住他递来的警棍时,发现他右手已经白骨森森——毒雾正在蚕食血肉。她扯断腕间红绳缠住他的伤口,桑蚕血丝触及白骨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响。
药王鼎突然倾覆,滚出的不是药材而是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蜷缩着婴儿干尸,脐带缠绕成同心结悬在鼎耳。老者烟袋锅的火星溅在灯油上,火焰腾起的瞬间,许曼婷听见了母亲的叹息——二十八个声音重叠着说:"九转还魂,需至亲剜心。"
王振华突然夺过银簪刺入自己心窝。喷涌的血柱染红鼎身铭文时,许曼婷颈后的刺青浮空而起,化作金线将翡翠玉蝉的残翼缝合。暗河底升起三十六具紫檀棺椁,棺盖开启的声响中,她看见无数个王振华从不同年纪的时空走来——十四岁跪在雪地里捧来热药的少年,十八岁浑身是血撞开产房的青年,二十岁在月洞门前焚烧婚书的男人——最终都化作星光汇入眼前人千疮百孔的身躯。
"你终于醒了。"王振华的声音混着玉磬余韵。许曼婷发觉自己躺在春和堂后院,晨露沾湿的九转还魂草正在她指间舒展。那株草药的根须缠着半枚带豁口的铜钱,钱眼里的晨露映出青年警官完整的倒影——没有毒雾蚀骨,没有时空错位,唯有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还残留着昨夜缠红绳的勒痕。
地窖方向突然传来铜铃急响。许曼婷翻身坐起时,王振华已经端着药碾走向井台。碾槽里未磨碎的星砂正与晨光嬉戏,她看着那些跳跃的光斑,突然想起翡翠玉蝉焚毁时,鼎中浮现的那行血字:
"九转轮回处,还魂不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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