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掀起,许延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在杨煜身上一扫,随即落在陆昭阳脸上:"那西域商人提了个新说法,需要姑娘前去对质。"
陆昭阳会意,向杨煜告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穿过曲折的回廊。行至一处无人的小花园时,许延年突然停下脚步:
"杨煜跟你说了什么?"
这问题来得突兀,陆昭阳一怔:"只是寻常问诊。"
"是么?"许延年眯起眼,"我见他看姑娘的眼神..."
话未说完,他突然伸手拂过陆昭阳的发梢。陆昭阳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见许延年指尖捏着一片梨花瓣——想必是方才路过梨树时沾上的。
"姑娘发间有花瓣。"他轻声道,将花瓣放在她掌心。
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在陆昭阳手心投下细碎的光斑。那片小小的花瓣安静地躺在掌心,洁白柔软,还带着许延年指尖的温度。
"多谢。"陆昭阳合拢手掌,心跳莫名加速。
许延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前行。陆昭阳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官服后摆沾了几片草叶,想必是连夜办案所致。这位大理寺少卿在人前总是威严冷峻,此刻背影却透着一丝疲惫,让她没来由地心生怜惜。
大理寺的差役们在前院等候多时了。见他们出来,连忙引着去正厅见杨侍郎和那个西域商人。那商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见到陆昭阳立刻激动起来:
"就是这小子!坏了我的生意!"
许延年眼神一冷,差役立刻给了那商人一记耳光:"放肆!"
陆昭阳不慌不忙,取出昨日没收的那瓶"龙血膏":"此物含紫铆、朱砂,皆是剧毒。大人若不信,可找只猫狗一试。"
杨侍郎早已见识过儿子的惨状,怒斥道:"你这奸商!差点害死我儿!"
西域商人还要狡辩,许延年一挥手:"押回大理寺,按《唐律》处置。"他转向杨侍郎,"此案牵连甚广,下官需详细查问令郎购药经过。"
这一忙就是大半个时辰。陆昭阳作为证人,详细记录了"龙血膏"的毒性反应和解救之法。许延年全程专注聆听,时不时提出几个专业的问题,显是对医术也有涉猎。
事毕已是午时,杨侍郎留他们用膳,陆昭阳婉拒了:"还要去德济堂配药。"
"我送姑娘。"许延年立刻道。
出了杨府,长安城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接踵。许延年不动声色地走在陆昭阳外侧,为她挡去拥挤的人流。
"许公子不必相送。"陆昭阳轻声道,"大理寺公务繁忙..."
"今日休沐。"许延年面不改色,"正好有些医理上的问题想请教姑娘。"
这借口找得拙劣,陆昭阳却不好再推辞。两人并肩走在熙攘的街道上,许延年的官服和陆昭阳的靛青长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引来不少路人注目。
"姑娘腰间的花呢?"许延年突然问道。
陆昭阳低头一看,那枝蔷薇早已不知去向,想必是在杨府走动时遗落了。她正要说些什么,许延年却在一个花摊前停下,选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白玉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蔷薇虽美,却带刺。"他将玉兰递给她,"这花更衬姑娘。"
玉兰香气清雅,花瓣洁白如雪。陆昭阳接过时,许延年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背,那一小片皮肤顿时像被火燎过般发烫。
"多谢。"她将玉兰别在腰间,这次小心了许多。
路过一家食肆时,许延年提议用午膳。食肆不大,但干净整洁,临窗的位置能看到街景。许延年点了几个招牌菜:清蒸鲈鱼、油焖笋、莼菜羹,又要了一壶温热的米酒。
"姑娘尝尝这鲈鱼。"他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放在陆昭阳碗中,"是今早刚从渭河捞上来的。"
鱼肉洁白如雪,入口即化。陆昭阳小口品尝,发现确实鲜美异常。许延年见她喜欢,眼中浮现笑意,又为她盛了碗莼菜羹。
"姑娘行医以来,最棘手的病例是什么?"许延年问道。
陆昭阳思索片刻:"三年前在蜀中,遇过一个被五步蛇咬伤的樵夫。送到我那时,整条腿都已发黑..."
她娓娓道来,许延年听得入神。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将瓷碗映得发亮。米酒甘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陆昭阳不知不觉饮了两杯,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姑娘酒量似乎不佳?"许延年注意到她的变化。
陆昭阳摇头:"平日不常饮。"她顿了顿,"许公子呢?"
"公务在身,很少饮酒。"许延年目光柔和,"不过今日与姑娘对酌,倒是惬意。"
这话又让陆昭阳心头一颤。她低头喝羹,掩饰自己的失态。许延年也不再言语,只是时不时为她添菜倒酒,动作自然而体贴。
用罢午膳,许延年坚持送她到德济堂。药铺伙计见他们一同进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阿来更是机灵,连忙上前:"小先生来得正好,刚到了一批川贝母!"
陆昭阳会意,向许延年拱手:"多谢公子相送,我要在此配药,恐怕..."
"姑娘忙吧。"许延年理解地点头,"改日再登门请教。"
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陆昭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阿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小先生?川贝母在里头..."
"哦...好。"陆昭阳回过神,跟着阿来进了内室。
配药的过程本该全神贯注,她却总忍不住想起许延年炽热的眼神,和他指尖擦过手背时的温度。这样的失态前所未有,让她既困惑又莫名悸动。
"小先生,这味药放多少?"阿来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陆昭阳定了定神,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药秤。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玉兰花的影子在案几上拉长。她偶尔抬头,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门口,仿佛在期待某个身影的出现。
直到暮色降临,那个身影都未曾出现。陆昭阳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收拾好药囊准备回安仁坊。阿来递给她一个灯笼:
"小先生路上小心。"
灯笼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温暖的光圈。陆昭阳独自走在归途上,腰间的玉兰已经有些蔫了,但香气依旧清幽。转过一个街角,她突然停下脚步——
巷子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墙而立,墨蓝官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见她来了,许延年直起身,手中拿着一枝新摘的玉兰。
"我想着姑娘该回府了。"他走近,将玉兰递给她,"这枝更新鲜些。"
灯笼的光晕中,许延年的眉眼格外深邃。陆昭阳接过玉兰,两人的手指在花枝间相触,谁都没有急着收回。
夜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与花香。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在这一刻,长安城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巷子里这一方静谧的天地,和两颗渐渐靠近的心。
喜欢清风惊鸿客请大家收藏:清风惊鸿客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