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上行进得十分缓慢,每到一个稍微大一些的乡镇,就会停下来,等待更多的人上车或是有人下车。沿途的风景逐渐变化,从平原到丘陵,再到蜿蜒的山路。当车行驶到秀才岭时,又开始了那如同老牛般的爬坡过程。汽车仿佛一个喘息未定的患者,每前进一小段距离,就会停下来,努力吸气然后继续前行,车上的乘客也随着汽车的每一次颠簸在座位上不断地向前后摇摆。司机不断地调整着油门和刹车,以保持车辆的平稳。当它终于爬完这条700多米高的山坡时,众人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下坡的自由落体感,司机为了省油,在下坡时都是直接挂了空档,让汽车在自由落体运动的作用下,以极快的速度下滑,一口气就出了七、八公里。直到前方又出现一个乡镇,司机才重新挂上档位,停下了这一路的俯冲之势。
岭下是苇子峪乡,这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区域,因此,下车的人比较多,母子二人终于找到两个落座的位置。沈梦石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思绪随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飘荡,回忆起过去的一幕幕。
大概是距离姥姥家越来越近的缘故,一些熟悉的景象开始在沈梦石的脑海中浮现。他记得,小时候,山崖上有一个隐秘的小山洞,那里曾是他和舅舅家大勇一起探险的地方;西大河边有一座旧桥,他们曾无数次地在这座桥上玩耍;峭壁上的输水道也在他记忆深处留下深刻的痕迹,那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地方。当汽车再次拐过一个弯道,建一乡的轮廓已经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建一乡汽车站是由三间瓦房组成,显得有些简陋,车站对面是乡政府,同样是几间平房结构。由于天气转凉,车站外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在等待上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而又略带寒意的氛围。
母子二人下了车之后,距离目的地——花红沟村,还有好几公里的路程需要靠步行来完成。于是,他们再次踏上了那条蜿蜒曲折、宛如蛇行般的山间小路。
随着脚步的不断迈进,周围的山势也开始逐渐增高起来。山路崎岖不平,有些地方甚至陡峭得让人感到心惊胆战。此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太阳就像一个疲倦的旅人,正缓缓地向着西方沉落下去。它那最后一抹余晖如同金色的轻纱一般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之上,给整个山谷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而就在这柔和的光线下,母子俩终于成功地翻越了那道高耸入云的山梁。
当他们站在山顶极目远眺之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宁静祥和的谷地。只见谷地里错落有致地散布着一排排古朴的泥草屋,这些房屋看上去虽然简陋,但却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温馨和安宁。在暮色的映衬之下,那些泥草屋仿佛变成了一幅幅精美的黑白水墨画,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用无声的语言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静好。
下了山梁,母子俩踩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走进了花红沟村。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大部分村民已经开始准备晚饭,炊烟袅袅地从各家各户升起,村子里显得格外宁静。由于外面光线渐渐暗淡,村里唯一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只有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沈梦石和他母亲直接就来到了姥姥家,推开厚重的木门,沈梦石便大声地喊了起来:“姥姥、姥爷,我来了。”屋外的动静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里面的人走出屋子,迎面而来的是一位体形精瘦、精神矍铄、双眼有神的老头,正是沈梦石的姥爷——许延武老爷子。而跟在其后的则是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正是沈梦石的姥姥。沈梦石虽然知道姥姥姓彭,也知道她来自安山市,但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其实还真不清楚,姥姥的兄弟姐妹也都不住在辽口市。
两位老人将女儿和外孙子接进屋里,这时家里刚则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屋里炕上放着一个火盆,姥姥就拿出一些高粱饼子架在火盆上烤,而沈妈妈则正在往外掏带给父母的东西。这些礼物中有几尺布,两包挂面,还有一些是日常用品等物。随着饼子渐渐烤软,沈妈妈便把沈梦石整天不爱出屋,天天窝在家里学习的情况和父母说了一遍,并说等小舅许振刚回来后,没事就领着梦石出去转转,要像男孩子一样在外面闯荡,别整天就赖在家里不出屋,看在屋里圈的,白白净净的,这样长大了还不得成了大姑娘的性格了。姥姥和姥爷连连应允,表示自家的孩子文静一些罢了,不像狗蛋整天不着家,长得黑不溜秋的。将来养老啊还得指望梦石这孩子,因为他心细呀!
沈梦石这一天也是被冻得够呛,现在已经是东北交九的天气了,寒冷的气息已经降临,气温骤降使得户外的风更加凛冽。从早上坐上车开始,他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从车窗缝隙中钻入,使得他的手脚迅速冰冷。即便是进了屋,这种寒冷也似乎迟迟未能散去,他的手指和脚趾仍然感到麻木。因此,一进屋,他立刻脱掉了鞋子,迅速爬到炕上,将手脚贴在火盆边上,试图通过温暖的火盆来烤暖自己。此时,他的姥姥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连忙把他拉过来,用她那温暖的手抓住他的小手,轻轻地将他的手包裹在她的掌心之中。姥姥关切地说道:“哎呦,你这孩子,看把我外孙给冻得,小手冰凉冰凉的,遭老罪了!”然而,她随即严肃地提醒沈梦石:“下回可得记住了,在冷也不能把手脚直接贴火上烤啊!那样的话这手脚可就要烂掉的,等我给你捂一会儿再去烤火。”
在乡村居住过的人都知道,冻着了的肢体是不能立即烤火的,因为突然的高温会导致皮肤组织受到损伤,甚至可能造成二次伤害。正确的处理方法是先用雪去揉搓冻伤的部位,通过这种温和的方式逐渐恢复血液循环。待冻伤的部位血液彻底流通后,再慢慢地接触高温,这样可以避免冻伤部位受到进一步的损害。沈梦石对此也非常了解,他深知这个经验的重要性。然而,由于再次见到逝去多年的姥姥和姥爷,激动之情使他忘记了这一切。他只想将时间冻结在这一刻,永远停留在这个温馨的环境中,不愿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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