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稷的指尖悬在靳时栖溃烂的伤口上方,金光流转却迟迟未落。
神明的手在微微发颤——这是靳时栖第一次看见祂的动摇。
“现在,向吾祈愿。”
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说出,宁稷的声音仍然很冷,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愫。
是疼惜。
是焦灼。
是千百年来独坐神坛,终为一人生出的凡心。
祂怎忍心看他去死呢?
偏偏,靳时栖从不向祂祈愿,不向祂索求。
只要他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宁稷都会答应。
只要你开口......
在祂紫罗兰般的瞳孔里,靳时栖看清自己奄奄一息的倒影。
他不祈愿,宁稷无法自作主张。
但救了靳时栖,神明同样也会遭受反噬。
他虽不清楚究竟是多大的代价,但至少重过上百场甘霖。
靳时栖颤抖着身体,脖颈扬出脆弱的弧度,喉结在神明的注视下艰难滚动,滚落的泪冲开脸颊的血污。
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避免会让眼前的神明变得支离破碎。
往前一步,粉身碎骨。
退后一步,万箭穿心。
偏偏宁稷在逼他做选择。
“祈愿。”
宁稷再次重复。
金光暴涨的刹那,靳时栖的伤口开始愈合,冻伤的部位生出新肉,断掉的手指重新有了知觉。
宁稷在替他承担反噬,那些狰狞的伤每好一分,神像就多出一道裂痕。
靳时栖终于哽咽出声:
“我...求您。”
裂痕戛然而止。
最后的伤痕在抚摸中消弭,靳时栖听见祂在唇齿间的叹息:
这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你。
一缕晨曦穿透庙瓦,正照在靳时栖新生的皮肉上。
方才吻他时带着温度的神明,此刻正在他眼前一寸寸凝固。
宁稷垂落的发丝从末端开始石化,神袍泛起陶土的粗粝质感,连唇上残留的暖意都褪成冰冷的泥塑。
“您...”
靳时栖伸手去抓,却只接到簌簌落下的碎片。
金身万载空垂目,一滴血热便倾樽。
黄金万两不赎命,为君甘堕无间尘。
这是为靳时栖改命的代价。
……
死人堆里爬出一具活尸,靳时栖缓缓睁开眼,脸上仍挂着泪痕。
他本应该死了的,七百三十一个日夜的折磨早已把这具身体碾成烂肉。
可此刻,月光浇在他身上,像融化的水银。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