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春深
血月浸透窗纸时,陈云卿在客栈榻上惊醒。掌心金簪余温未散,枕畔却多了一缕缠绕在木梳上的青丝。铜镜蒙着水雾,镜面浮现朱砂写的"子时三刻,西窗海棠"。
他推开雕花木窗,夜露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院中海棠树无风自动,花瓣簌簌落成个窈窕人影。苏挽月背对着他梳头,嫁衣褪作月白色,发间茉莉随动作轻颤。
"挽月..."陈云卿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她半透明的身躯。
女鬼转身时带起阴风,金线绣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磷光。她执起书生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空荡荡的:"云卿可还记得,那年你藏在书箱里的茉莉胭脂?"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少年时的场景。十四岁的陈云卿翻墙跌进苏家后院,怀中的青瓷盒摔出裂痕。正在晾晒书卷的少女转身,见他手忙脚乱藏起沾了胭脂的衣袖,忍笑递过帕子:"陈公子是来送聘礼的?"
现实与幻境重叠,陈云卿的指尖触到冰凉绸缎。苏挽月的嫁衣不知何时变得殷红似血,领口金纽扣硌着他腕间脉搏。她仰头时颈间勒痕淡去,朱唇擦过他颤抖的喉结:"阴阳簿上勾了名,公子如今...也算半个鬼了。"
院中忽起浓雾,海棠花瓣化作红烛滴落。陈云卿被推坐在太师椅上,苏挽月赤足踩着他膝头,足踝银铃轻响。她抽开他束发的绸带,青丝垂落交缠:"那夜合卺酒未尽,陈郎可愿补上?"
白玉酒杯递到唇边,酒液泛着诡异的幽蓝。陈云卿握住她执杯的手,惊觉那截手腕正在蜕皮,露出底下森森白骨。苏挽月吃吃笑着,另半边面容却开始腐烂:"怕了?当年你挑开盖头时,这身子还是温热的..."
铜镜轰然炸裂,碎片中射出数十道红绸。陈云卿被卷到拔步床上,苏挽月冰凉的身躯压上来,嫁衣金线如活蛇游走。她咬开他衣襟,尖牙在锁骨留下血痕:"陈家在我心口钉了七根桃木钉,你可要...一根根取出来?"
书生抚上她衣襟的手突然被抓住,苏挽月眼底血色翻涌。床帐无风自落,帐外响起杂沓脚步声。纸人们贴着纱帐窥视,腮红晕染的嘴角咧到耳根。
"它们在等我们行夫妻之礼。"苏挽月的手指划过陈云卿心口,"活人阳气与鬼气交合,便是最好的祭品..."
陈云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金簪抵住她咽喉:"那你为何发抖?"他察觉女鬼看似游刃有余,魂体却泛着将散的青光。
纱帐突然燃起幽蓝火焰,纸人们在火中尖叫着化为灰烬。苏挽月趁乱推开书生,嫁衣被烧出焦痕:"快走!这是画皮鬼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