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影窥宫闱
太医院地窖的霉味混着药香,青岚的狐尾扫过积灰的紫檀药柜,带起一阵阴风。月光从气窗铁栅渗进来,照在墙角堆积如山的药渣上,那些褐色的残渣里蜷缩着几只僵死的蜈蚣。
"小郎君闻到了吗?"青岚尖细的指甲挑起一撮药渣,"鹤顶红混着断肠草,这般精妙的配比,倒像是御药房老手艺。"
我捻着发黑的药渣在指尖揉开,前世记忆如倒流的香灰在脑海翻涌。永宁十六年惊蛰那日,御膳房送来的玫瑰酥里,正是这般苦中带腥的味道。当时贴身宫女春桃抢过银筷试毒,七窍流血时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说:"娘娘...药渣..."
"咣当——"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捣药声。青岚的耳朵倏地竖起,九条狐尾在黑暗中炸开成雪白的扇面。我摸出随身带的犀角灯,火光映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痕迹里嵌着暗红的血痂。
"是锁魂咒。"青岚的尾巴尖拂过一道深痕,"死前怨气太重的魂魄,会被困在殒命之地重复死亡瞬间。"她突然轻笑,"看来这些年太医院处理过不少枉死之人。"
循着捣药声走到地窖尽头,青铜药碾正在无风自动。碾槽里赫然是未磨完的鹤顶红矿石,朱砂色的碎末随着碾轮滚动,在月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幽光。我伸手欲碰,青岚突然拽着我后退三步——药碾下的青砖缝隙里,正渗出墨绿色的脓液。
"退后!"
青岚甩出狐火点燃脓液,火焰中浮现出个蓬头垢面的宫女虚影。她脖颈处缠着白绫,双手保持向前抓挠的姿势,脚边散落着撕碎的药方。当虚影第七次重复上吊动作时,我终于看清她腰间晃动的木牌——御药房三等宫女,癸酉年入宫。
"是春桃的徒弟芸香。"我喉咙发紧,"前世我暴毙后三个月,她因私通侍卫的罪名被处死。"
狐火突然暴涨,将虚影吞噬殆尽。青岚从灰烬中拈起片未烧尽的纸屑,上面残留着半句药方:"...三钱,配鹤顶红需佐以西域..."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我们闪身躲进药柜阴影时,看见曹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下石阶。他手中提着的六角宫灯映亮药碾,灯罩上画着的饿鬼图正对着我们藏身之处咧嘴怪笑。
"把上月销毁的方子再查一遍。"曹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地窖回荡,"特别是永宁十六年惊蛰前后的记录。"
小太监战战兢兢搬来落满灰尘的账册,泛黄的纸页翻动声里,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当其中一人抽出本靛蓝封皮的册子时,青岚的尾巴突然缠住我的手腕——那册子扉页印着司天监的火漆印记。
"大人,这卷宗写着贵妃娘娘每日进补的方子..."
"烧了。"曹公公拂尘一扫,火盆里腾起的青烟中浮现出扭曲的人脸,"等等!"他忽然凑近灰烬,"把灰烬装进琉璃瓶,国师炼丹用得着。"
我死死咬住舌尖才压下惊呼。飘散的灰烬里,隐约可见"朱砂安神汤"的字样,这正是我前世暴毙前连服三月的药方。青岚的指甲突然掐进我掌心,疼痛中眼前闪过记忆碎片:每次喝药后,春桃都会偷偷把药渣埋进海棠树下。
曹公公正要转身离去,药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碾轮疯狂转动,无数鹤顶红粉末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聚成个戴凤冠的人形。两个小太监吓得跌坐在地,曹公公却冷笑道:"娘娘这是阴魂不散?"说着掏出个刻满符咒的铜铃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