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局
檀木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纠缠如龙蛇相争。窗外暮雨潇潇,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一声,又一声,像是催命的更漏。
叶徽指间夹着一枚黑玉棋子,温润的玉质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他的指尖微微发凉,棋子却仿佛有了温度,像是活物般轻轻颤动。
对面的老者——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首长,此刻正闭目养神,枯瘦的手指搭在棋罐边缘,偶尔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犹豫了?"老者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如磨砂,"这不像你。"
叶徽没有立刻回答。
棋盘上,白子已将他逼入绝境。他的黑子看似散乱,实则暗藏杀机,但若按常理落子,三步之内,他必败无疑。
"不是犹豫。"他最终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是想起了一局旧棋。"
老者缓缓睁眼,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旧棋?"
"民国二十六年,上海沦陷前夜。"叶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黑子,像是在抚摸一段尘封的记忆,"我祖父与一位日本棋手对弈,赌注是三条人命。"
"哦?"老者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局棋,也是这般局面。"叶徽抬眸,目光如古井无波,"白子围剿,黑子困兽犹斗。"
老者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你祖父输了?"
"不。"叶徽摇头,"他赢了。"
"那三条人命呢?"
"活下来了。"叶徽的指尖轻轻点在棋盘某处,"但那位日本棋手,三日后浮尸黄浦江。"
房间内骤然寂静,唯有檐外雨声渐密。
二、落子
叶徽终于落子。
——不是防守,不是突围,而是自断一臂,任由白子吞没左下角大片疆域。
老者眉头一皱:"你这是……"
"弃子争先。"叶徽淡淡道,"祖父当年便是如此破局。"
老者盯着棋盘,忽然嗤笑一声:"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他拾起一枚白子,重重拍下,"可惜,我不是日本人,你也不是你祖父。"
叶徽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提子,在另一处落下。
棋局骤然生变。
原本看似溃散的黑子,竟因这一手弃子,隐隐连成一条暗线,如潜伏的蛟龙,随时可能破水而出。
老者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下棋吧?"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叶徽提起茶壶,为老者续上一杯普洱。茶汤红褐如血,在白玉盏中微微荡漾。
"茶凉了。"他说。
老者冷笑:"少跟我打哑谜。"
叶徽放下茶壶,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推至棋盘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