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骨断裂的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时,萧砚白终于在坠落中睁开眼。雨水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尝到铁锈味里混着某种甜腥——那是古神之力消散时的余韵,像极了洛千瓷偷偷加在他咖啡里的方糖。
灰蓝色的天空正在撕裂云层,雨珠悬停在半空,宛如凝固的水晶帘幕。他看见洛千瓷的脸在视野里剧烈晃动,白衣浸透的血色正沿着布料纹理蔓延,像朵盛开的曼陀罗。她的指尖划破了药瓶标签,「灵海修复剂」的字样沾着血珠,在视网膜上晕成模糊的光斑。
“白哥!别睡!”少女的声音带着破音,发尾的金芒比任何时候都要黯淡。萧砚白想抬手触碰她耳后新生的皮肤——那里本该有齿轮咒印,此刻却只有一道淡粉色的伤痕,像极了三年前她偷翻禁术阁时被书页割出的伤口。
右手传来骨骼摩擦的钝响。他这才发现整条手臂只剩白骨,古神之力暴走时汽化的血肉在断臂处凝成金色晶簇,如同一束即将凋零的光。洛千瓷的治愈魔药顺着喉管流入胸腔,在破碎的内脏间绽开细小的冰花,却抵不过脊椎传来的刺骨寒意——那里的纳米齿轮曾与巨兽核心共振,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簌簌碎裂。
“千...千瓷...”他想告诉她别浪费药剂,却咳出更多血沫。那些血珠在空中停顿,映出远处沈惊鸿的身影:她单膝跪地,正在用星轨剑割裂自己的裙摆,染血的布条被用来包扎云栖月腹部的伤口。苏玄烬背对着他,弩机支架卡在扭曲的钢筋间,颤抖的指尖正在给最后一支箭矢涂抹麻痹毒液。
“别说了!”洛千瓷突然提高音量,温热的泪珠砸在他锁骨凹陷处。萧砚白这才注意到她脖颈间挂着的银链——那是用他灵海碎片串成的项链,此刻正贴着她的心脏跳动,每一下都与他逐渐微弱的脉搏形成共振。
记忆突然不受控地蔓延。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在管理局实验室醒来,眼前是洛千瓷的克隆体在培养舱里浮沉;十六岁在旧书店,她踮脚取书时发梢扫过他手背,那是他第一次闻到雪松香;昨夜在钟楼,她指着星空说“北极星的位置偏移了0.7度”,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花。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的声音轻得像碎在风里的玻璃,“知道你是749号容器,知道每次任务都是数据收集...但你煮的咖啡太苦,总让我想起母亲的药...”
洛千瓷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低头望着他,瞳孔里倒映着逐渐消散的金色光焰——那是古神之力最后的余辉,正温柔地舔舐着他破碎的灵海。少女突然笑了,眼泪混着血沫滴在他唇上,咸得发苦,却比任何誓言都真实。
“笨蛋,”她用染血的指尖梳理他汗湿的额发,“管理局的资料库早被我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在星图笔记里夹梧桐叶?因为第47条守则写着‘禁止对宿主产生情感’,而我偏要——”
远处传来飞行器的嗡鸣。三架清扫者机甲突破云层,瞳孔里的齿轮旋转着锁定废墟中的幸存者。苏玄烬骂了句脏话,弩箭破空声中,萧砚白看见其中一台机甲的关节处闪过蓝光——那是沈惊鸿偷偷安装的微型炸弹。
“带大家走。”他扯动嘴角,却扯断了肋骨间的神经。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洛千瓷已经将他抱进传送阵的光芒里。少女的后背被激光擦过,布料下露出新生的皮肤,那里不再有齿轮纹路,而是跳动着金色的血管,如同一幅鲜活的星图。
“我哪儿也不去。”她的声音盖过机甲的轰鸣,暗影魔法在掌心凝成护盾,“你说过人类的灵魂不该被锁在齿轮里,可你才是我灵魂的齿轮——每一道纹路,都刻着自由的形状。”
传送阵突然震颤。萧砚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将他拽向深渊,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正在化作光点,那些光点飘向洛千瓷,在她护心甲上拼成极光的形状。记忆碎片如暴雨般袭来: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不是银匕首,而是洛千瓷的一缕头发;旧书店的相遇不是偶然,是两个实验体挣脱程序的第一次呼吸。
“原来...我们才是彼此的时空锚。”他的右手穿过她的肩膀,触到脊椎处凸起的疤痕——那是他用银匕首切开齿轮植入体的痕迹,此刻正在渗出金色的光,“千瓷,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答应!”她摇头,发尾扫过他脸颊,带来雪花般的触感,“你会醒过来,像以前每次重伤那样,带着一身伤疤却冲我笑,说‘这次又撞了’...”
沈惊鸿突然扑过来,将两人推进传送阵。爆炸的气浪中,萧砚白看见她后背的咒印亮起,金血在地面画出六芒星——那是用生命为代价的传送术。苏玄烬的笑声混着血沫传来:“老萧!记得把极光峡的坐标刻在墓碑上,老子死了也要去蹭咖啡!”
光芒吞没视线的瞬间,洛千瓷的吻落在他眉心。那是比任何治愈魔法都温暖的触碰,带着硝烟与肥皂的混合气息,像极了他们第一次任务后共享的热可可。萧砚白想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透明如蝉翼,能看见她怀中紧攥的银匕首——刀柄沙漏里的细沙正在倒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爱你。”他终于说出这句话,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将它刻进每一片灵海碎片。
再次睁开眼时,萧砚白漂浮在一片漆黑中。没有疼痛,没有齿轮的轰鸣,只有遥远的心跳声,如诗,如歌。他看见无数光点汇聚成河,那是被解放的容器灵海,每一点光都带着他的记忆:洛千瓷在旧书店的喷嚏,沈惊鸿煮糊的蔬菜汤,苏玄烬藏在弩机里的幸运硬币。
“欢迎来到灵海深处。”熟悉的声音响起,母亲的幻影出现在光河中,她的后颈没有齿轮咒印,只有一枚与洛千瓷相同的星轨纹身,“孩子,还记得你七岁时问过的问题吗?‘为什么星星不会相撞?’”
他想点头,却发现自己没有身体。母亲的指尖拂过他的灵海,那些碎裂的十七块碎片开始自动拼接:旧书店的阳光、暴雨中的伞、洛千瓷发间的雪松香。
“因为它们都有自己的轨迹,却又共同组成银河。”母亲的幻影开始消散,光河中浮现出洛千瓷的身影,她正捧着水晶棺,眼泪滴在每一个容器脸上,“萧砚白,去成为他们的北极星吧...让所有在黑暗中漂流的灵魂,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灵海突然剧烈震动。萧砚白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黑暗——是洛千瓷的声音,混着泪水与坚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永恒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