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玻璃幕墙在暮色中泛着青灰，周子夜盯着住院部电子屏，儿科203病房的住院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周小夜”，入住日期是十二年前的谷雨——和他在井底看见的纸棺生辰八字分毫不差。背包里的童男纸人突然抓住他手腕，木指腹按在他掌纹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红的锁纹形状。

电梯按键的灯光在“12”楼卡住，消毒水混着中药的苦味钻进鼻腔。周子夜摸向腰间的青铜铃，第二道锁纹还带着停尸房火拼时的灼痕，铃身映出走廊尽头的护士站：穿白大褂的护士正在给奶瓶贴标签，标签上的配送单号与他手机里的完全一致，而她转身时，后颈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张写着“黄泉第五中转站”的黄符。

“203病房在最里面。”护士递过奶瓶，指尖冰凉如纸，奶瓶表面凝结的水珠竟在瓶壁画出牡丹花纹，“小朋友已经三天没哭了，医生说她的声带……像是被人剪断过。”她嘴角扬起不自然的笑，露出齿缝间夹着的配送单碎片，“对了，别碰床头的平安符，那是她妈妈临死前折的。”

病房门推开的瞬间，消毒灯突然爆闪。周子夜看见病床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小女孩，手腕上系着和他同款的红绳，绳尾拴着半枚银铃——正是母亲遗物上缺失的部分。床头铁栏挂着三十七只纸折平安符，每只都用朱砂写着“周子夜”，而最中央的那只，折痕里卡着半片锁纹形状的碎瓷。

“小夜？”周子夜试探着开口，奶瓶突然发出蜂鸣，瓶内的奶液诡异地静止，倒映出小女孩的记忆碎片：七岁那年的井边，他伸手去接纸船，小女孩指尖划过他掌心，留下道浅红的印子，而父亲冲过来时，怀里抱着的纸箱正在渗血，箱角绣着牡丹纹。

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小女孩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床头柜上的玻璃罐。周子夜看清罐子里的东西时，后背瞬间沁出冷汗——里面泡着三十七根婴儿手指骨，每根指骨上都刻着配送单号，最新一根刻着“市立医院203病房”，刻痕里渗着的血珠，正沿着“周子夜”三个字缓缓流动。

“哥哥……”

沙哑的童声从奶瓶里传出，周子夜惊觉奶瓶正在变形，逐渐变成井底见过的纸船模样，船身用母乳写着：【锁匠在消防通道等你，他们拿走了妈妈的声带】。小女孩的眼皮突然翻开，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枚青铜铃铛，铃舌上刻着他和妹妹的生辰八字。

“砰！”

病房门被撞开，穿黑西装的锁匠拎着青铜凿子冲进来，西装布料上绣着密密麻麻的配送单号，最显眼的正是444号。周子夜反手将奶瓶砸向墙上的灭火器，玻璃碎裂的瞬间，奶液泼在锁匠身上，竟发出硫酸般的“滋滋”声——那是母亲用银铃血祭过的母乳，专门克制锁匠的人皮西装。

“你以为有双生契约就能躲？”锁匠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纸人骨架，“当年周秀芳撕了生死簿第七页，就得用你妹妹的声带补上——”他指向小女孩，床头的平安符突然全部飞起，在半空拼出母亲被囚禁的画面，“现在中转站的门开了，你的锁骨该还给小夜了。”

消防通道的火警铃突然响起，周子夜趁机抱起小女孩冲向安全出口。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每级台阶上都印着婴儿脚印，走到负一层时，墙面上的指示牌突然翻转，“消防通道”变成“黄泉中转站”，铁门缝隙里渗出的光，正是井底见过的幽蓝色。

“用锁纹开门，或者用骨头。”小女孩的声音从铃铛里传出，她的身体正在透明化，露出藏在皮肤下的木牌，“妈妈说，我们出生时共用一根锁骨，后来她把我的半根做成了钥匙……”

周子夜咬紧牙关，青铜铃突然发出尖啸，第二道锁纹化作光刃，在他锁骨处划出浅伤。鲜血滴落的瞬间，铁门应声而开，门后是条挂满奶瓶的长廊，每个奶瓶都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周秀芳的记忆”“周小夜的声音”“周建国的工牌碎片”。

“叮——”

手机弹出新订单，配送物品栏写着“声带碎片”，备注：【集齐三十七片可恢复小夜的声音，第17片在穿红鞋的护士那里】。周子夜抬头，发现长廊尽头的护士正背对他站立，脚穿绣着牡丹的红布鞋，正是母亲当年最爱穿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