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汤圆店飘着新磨的豆香,十二盏莲花灯在窗台上摇曳,映得“逆命者汤圆”的招牌泛着暖光。小夜正给十二个宝宝分桂花糖,建国突然指着我的手机尖叫:“哥哥!你的配送箱在冒黑雾!”
檀木棺改的配送箱剧烈震动,泛黄的订单从缝隙里挤出,血珠写的地址格外刺眼:“1993年8月20日暴雨夜巷口”,配送物“半块发霉的绿豆糕”正在渗出黑水,收货人栏赫然写着“周子夜 七岁”。
“是十二年前的订单,”母亲的手突然颤抖,围裙上的面粉洒在订单上,竟显出血肉模糊的掌纹,“那年暴雨夜,我在厨房蒸了两笼绿豆糕,一笼给你,一笼……给井鬼当祭品。”
小夜摇响银铃,七个孩子的铃铛同步共鸣,订单背面浮出父亲的字迹:“子时别开门,铃响别回头——这是爷爷刻在绿豆糕里的记忆锁,当年我没烧掉,是想让你自己解开。”
配送箱“咔嗒”打开,半块发霉的绿豆糕躺在里面,糕体上的齿印清晰可见,正是七岁那年我咬了一半又藏起来的那块。我突然想起人物小传里的细节:父亲回来时,家里只剩半块绿豆糕,原来另一半被封进了黄泉的记忆夹层。
“咬一口,”孟婆的声音从驿站方向飘来,纸马停在店门口,“这是你爸用十年阳寿封的记忆,当年他没告诉你,井鬼吞掉的不是小夜的魂魄,是你们兄妹的半条命。”
牙齿咬破糕皮的瞬间,青铜铃发出清越的响,我坠入熟悉的记忆夹层——七岁的自己趴在阁楼窗台,纸人抬轿的红绸在暴雨中翻飞。这次轿帘完全掀开,母亲怀里抱着的不是纸人,而是浑身是血的小夜,她的脚腕没有银铃胎记,而是和我相同的青铜铃纹路。
“原来十二年前,我看见的不是母亲,是井鬼变的纸人,”我捏紧糕渣,指尖渗出的血珠在地上画出八卦阵,“真正的母亲被封在井底,而小夜……”
“而小夜被爷爷刻进了青铜铃,和你成了双生铃芯。”父亲的残魂突然显形,他的工牌编号在绿豆糕的黑雾中闪烁,“当年我签契约不是换你妈还魂,是用自己的配送员编号,换你们兄妹在阳间多活十二年。”
店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黑骑手的骷髅摩托撞碎莲花灯,老钟的骨架从雾中浮现,胸口卡着的不再是契约,而是块刻着“逆命者”的木牌:“周子夜,井鬼的心脏碎片在新生儿条形码里!市立医院的透明条形码是陷阱——”
话没说完,他的骷髅爪指向我的脚踝,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条形码,备注栏写着“1993年暴雨夜·替命完成”。小夜突然指着汤圆店的倒影,水面上十二年前的纸人轿正在重组,轿中坐着的,竟是七岁的我抱着纸人娃娃,娃娃胸前的银铃正在吸收新生儿的啼哭。
“井鬼用新生儿的思念当诱饵,”母亲撕开围裙,露出当年被井鬼附身的疤痕,“透明条形码是新的替命标记,阳间人每思念一次亲人,就会给井鬼充能一次。”
建国突然举着融化的桂花糖冲过来,糖汁在地上画出中转站的地图:“哥哥!陈婆婆说古井在喷黑雾,井底的石棺刻着‘周子夜 周小夜 黄泉钥匙’!”
配送箱再次震动,这次冒出的不是订单,而是十二年前的血色月亮,月亮里浮着的不再是纸人,而是八个孩子的虚影。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八子同辉”不是共生,而是爷爷用八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在黄泉的规则里凿出的逃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