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咸腥的海风拍在甲板上,凤如倾战袍下摆翻卷如墨色旌旗。
她俯身拾起九头蛇令箭时,指节擦过孙海上商人颤抖的指尖:“孙老板可知,这南海赤须水母的毒液,在月光下会泛银光?“
孙商人尚未回神,二十丈外的海面突然炸开万千银丝。
原本蛰伏在浪涛中的赤须水母群受惊窜起,却在触及倒悬毒网的刹那化作荧光齑粉——那些龟甲船张开的青铜鳞片正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你早知我...!”
孙商人突然捂住咽喉,指缝间渗出墨绿汁液。
他怀中跌落的九头蛇令箭竟在暴雨中缓缓融化,露出内里嵌着的红珊瑚蛇信。
凤如倾靴尖碾碎蛇信,青烟腾起处竟显出一串海图密文:“三日前你在雷州港卸下的紫檀木箱里,藏着给暹罗水师的投诚信。”
她手腕轻抖,剑锋挑开孙商人袖口暗袋,三枚刻着胡海盗王徽记的骨针叮当落地。
东南方突然传来震天号角。
胡海盗王座舰掀开伪装,九桅巨舰的撞角竟是整具抹香鲸骸骨所制。
三百海盗齐声呼喝,海面霎时浮起无数赤红水母,剧毒触须竟将浪涛染成血色。
“放网!“凤如倾佩剑指天。
三十艘龟甲船同时转向,船尾青铜莲花轰然绽放。
林舵手独臂扣住轮舵机关,布满疤痕的脸庞在电光中宛如修罗:“小崽子们,让这些杂碎看看什么叫沧溟水阵!“
第一波赤潮撞上毒网时,整片海域沸腾如熔岩。
郑海军将领的亲卫队顶着毒雾架起连弩,淬火铁箭穿透雨幕钉入海盗船帆。
突然一道淬毒鱼叉破空袭来,郑将领推开身侧水手,肩胛顿时爆开血花。
“带将军下去!”
凤如倾反手甩出披风裹住伤者,金丝软甲下渗出冷汗。
她瞥见钱造船师正在轮机舱门口徘徊,突然高喝:“钱老!
您当年为镇海公造的龙骨铆钉,可还留着?”
老船师浑身剧震,怀中跌出半枚生锈铜钉。
他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佝偻身躯突然挺得笔直:“凤帅怎知...”
“因为镇海公是我外祖父。”
凤如倾劈手斩断袭来的锚链,染血面庞在闪电中明灭,“六十年前他战死时,掌中攥着的就是这枚铆钉!”
钱造船师爆发出嘶哑长啸,十指翻飞如穿花。
龟甲船龙骨突然伸出百具精钢绞盘,将海盗巨舰的鲸骨撞角死死咬住。
胡海盗王惊觉座舰动弹不得时,西北方海面突然隆起漆黑山峦——竟是二十艘潜伏多时的铁甲舰破水而出!
“收网!”
凤如倾剑锋划出新月弧光。
所有战船同时抛射淬毒铁索,漫天银网在雷暴中交织成天罗地网。
林舵手独臂青筋暴起,轮舵机关发出龙吟虎啸,三十艘战船竟借浪涛之力旋成巨大涡流。
赤须水母群被卷入漩涡中心,与海盗船阵轰然相撞。
“不可能!这分明是...”
胡海盗王撕开胸前皮甲,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疤,“二十年前沧溟水师失传的...”
“乾坤倒转阵。”
凤如倾踏浪跃上旗舰桅杆,染血战靴碾碎最后一只赤须水母,“家母闺名沧月——胡三刀,你可还记得被斩断的赤蛟旗?”
海盗王瞳孔骤缩,当年被沧溟女将斩落左耳的剧痛突然席卷全身。
他疯狂挥舞骨笛想要召唤援军,却见孙家商船队不知何时已挂起白帆——那些船首像下的暗格里,正源源不断涌出朝廷水师精锐。
暴雨在此刻骤然停歇,月光刺破云层照亮海面。
众人惊见所有龟甲船的青铜鳞片都在嗡鸣,倒映着漫天星斗竟组成北斗阵型。
凤如倾解开发带任青丝飞扬,手中令旗直指海盗王座舰:“诸君,随我——“
“破阵!”
三百壮士的怒吼震碎最后一片阴云。
铁甲舰群借回旋之力撞向敌阵,精钢绞盘生生将鲸骨撞角拧成齑粉。
钱造船师癫狂般捶打轮机舱壁,老泪混着血水渗入齿轮:“镇海公您看见了吗!
沧溟水阵...沧溟水阵回来了!”
胡海盗王在桅杆断裂的轰鸣中坠入怒涛,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凤如倾踏着月光立于船首。
女子战甲上的血痕泛着幽蓝冷光,宛如当年那个手持双戟杀穿十八海盗寨的修罗战神。
“还没完...”海盗王呛着血沫捏碎颈间骨哨,深海某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鸣。
但这点细微响动,早已淹没在朝廷水师震天动地的凯歌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