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河神情中带着怀念与愧疚：“你母亲……我亏欠你们母子良多，定会竭力弥补。”

陈舟当即躬身行礼，面上满是感动之色：“多谢尚书大人垂怜。”

柳山河伸手虚扶一把，却任由那个疏离的称谓悬在两人之间。他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抚：“认祖归宗之事尚需时日，但为父已替你打点好前程，你且耐心等候，待时机成熟，定要风风光光迎你回柳家作正经少爷。”

话里刻意略过了名分之事，既未提及要将陈舟生母扶正，也不曾言明归宗后的身份。陈舟却像是得了天大的恩典，恭顺地垂首应道：“草民省得，全凭尚书大人做主。”

“你明白为父的苦心便好。”柳山河抚须颔首，对这个反应颇为满意。望着青年低眉顺眼的模样，心底却泛起轻蔑与厌弃，更有一丝庆幸——这母子俩终究是乡野出身，骨子里透着卑贱，当年自己的决断果然没错。

半盏茶后，陈舟倚在雕花木窗边，目送那辆青布马车转入巷尾。掌心柳山河施舍的银票已被揉作皱巴巴的一团，他盯着车辙碾过的痕迹，忽然扯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往日温润的眉眼此刻扭曲得近乎狰狞。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街角，他整了整衣襟，又是那个腼腆本分的少年。临去前回望案上冷透的茶盏，嘴角凝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走出了雅间。

“咦，是陈公子，您也在这里喝茶呀！”身侧传来清脆的招呼声。陈舟听着声音耳熟，转头看去，见谢兰兰的贴身侍女小莲正笑盈盈站在廊柱旁。她身后雅间的雕花门恰好推开，谢兰兰款步而出，见到陈舟便欠身行礼，温言道：“没想到在此偶遇陈公子。”

陈舟匆忙回礼：“谢小姐安好。”

“自回京城后，就再未听闻公子消息，今日既得相逢，不知可有我能略尽绵薄之处？”谢兰兰目光清亮。

陈舟忽觉耳根发热，先前与柳山河周旋时尚能从容，此刻却莫名局促。明明与这位世家千金相处过些时日，却总是在对话时进退失据。

“劳小姐挂心，诸事顺遂。今日尚有要务在身，恕先行告辞。”他匆匆作揖转身，正欲下楼却见几位衣着精致的侍女簇拥着位华服妇人拾级而上。

陈舟侧身避让时，谢兰兰已向贵妇人行晚辈礼：“问国公夫人安。”

安国公夫人在台阶处驻足，目光掠过谢兰兰，脸上露出温婉笑容：“原来是兰兰姑娘。前些时日听谢夫人说你去回祖宅祭扫，何时回来的？有段日子不见，如今看着气色倒越发好了。”两人寒暄间，侍女已打起珠帘请国公夫人入内。

陈舟望着那背影一时有些出神，转头问谢兰兰：“谢小姐，方才那位是？”

谢兰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应：“是安国公夫人。”她暗想这位曾蝉联京城美人榜多年的贵妇果然不凡，连素来腼腆的陈公子都忍不住要探问。

陈舟却迟疑着开口：“这位安国公夫人……怎会与阿梨姑娘如此相像？”

这话让谢兰兰也愣住，她与安国公夫人虽认识，却不熟络，两家也没什么交情，之前见阿梨时倒没觉得，如今被陈舟这么一提，这两人确实容貌相似。不过她们身份悬殊，一个是江湖女子，一个是公侯贵眷，不可能有什么瓜葛。她很快将这念头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