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居然聚集一齐前来京城。此事若太子萧统下了特例,来日不免会被皇帝斥责,又为三位嫡公主所恼恨——可是,林侍读到底也没有松口说出真相,那幕后主使者,其实就是东宫生母,丁贵嫔。
弘阳公主的原话,尖刻却隽永,直抵他那颗曾爱屋及乌不肯正视龌龊真相的少年心。
“丁令光如今已贵为后宫之主,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皇上就连显阳殿都赐给她住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此事她用意不过二三,一是逼着温厚仁德的太子恋上权术,自此成为她的棋子。太子身为监国,既可废黜陛下的旨意,来日便可授她与皇后之位。二是掀开郗后娘家人一直捂着的痛处,将郗氏这一支曾经显赫高贵的血统彻底贬为世人的笑谈,令三位公主于前朝后宫面上无光。三么,还能蒙蔽天下人,为自己赚来仁厚谦恭的美名,毕竟她是劝太子安顿流民,而不是严令赶出城去自灭自生。啧啧,她丁令光如此精于算计,可见当年的郗徽如何能与她相争?就连本宫,也被她诓了这么多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时他站在长廊的阴影中,身穿温暖矜贵的大廛,身心却在不住的颤抖着。
第一次,他知道了世间原来还有一种争斗,是母亲利用自己的鲜血温情,在亲生儿子身上谋取利益。
但他不敢将原话转述给他,只是捡了往事,与东宫闲话家常,将其中人心善恶狠毒,用绵软如糯的字眼来描述。
“殿下也知道,贵嫔娘娘初入潜邸时,不过是一介侍妾。当时郗后出身高贵,专横跋扈,曾令贵嫔每日都要舂米三十担——也是难为贵嫔,为了陛下居然隐忍下来,不过殿下可知道,每日舂米三十担,需费时多久?臣不才,前些日子便与后苑的侍女一道比试过,十分惭愧的是,臣一介男子,又是少年力壮时,居然耗尽一日的时光,也只舂得二十担……”
太子闻言豁然起身,不顾殿外大雪纷飞,发足在南苑的空地上狂奔而去。彼时的林侍读知道他要去哪里,他要验证的是什么,可是终究没有阻挡——其实命运的洪流从来都不可阻挡,正如他与他,当日在大雪覆盖的南苑下房中汗流如雨的拼命舂米,萧统手上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洒入莹白的雪地之中,亦如此刻的袈裟僧袍带来的七彩佛光一样。
他们的人生,若缺失了这些光,便会坠入永无希望的十八重苦寒地狱。
那日之后,不多时,东宫侍读林公子便被圣旨送往西域诸国。今上与弘阳公主亲自设宴为他践行,叮嘱道:“他日归来,你当有定国之才,可安天下民心。”
他微笑,谦恭谢恩。临别时,再与东宫辞行,至今仍记得那种明丽悦目的光明就在他生命里瞬间闪过,之后的日子就象沉沦于经海的幽暗一样,寂寞而镇静,永不动容。
青鸾在禅房中睡了甚为香甜的一觉,醒来时见有夕阳霞光洒入室中。手上的伤口也不再疼痛,于是尝试着伸出手来,在半空中虚无的握了一把那些光星。忽然闻见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息,仿佛是沉水香的安宁与淡然,还有一丝蘅芜的柔软与馨宁……正凝神时,门被推开来,金萱端着托盘入内,见她醒了惊喜不胜,道:“姑姑你可算醒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长城公主的毒也散了,陛下有旨,赐主子珍珠衫一件,赐您一对夜明珠,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青鸾闻言,在心里松了口气。欲要动弹下地时,却觉得眼前有些禁不住的眩晕。金萱哎哟一声,回过神来忙招呼外头的两个侍女左右搀着她出去谢恩。
仍是紫仪殿,长城公主所躺的春藤床早已被换作了八宝鎏金牙床,十二扇绣工精湛巧夺天工的花鸟屏风铺陈出皇家金枝玉叶应有的矜贵与雍容。不待青鸾下跪行礼,沅芷夫人身边的女史秋官亲自扶住她的双臂,笑吟吟的迎合着帝妃两人眼底的喜色,道:“章大人大喜,皇上看过你代王妃誊抄的经书,觉得你的笔法甚有灵气。朝中通懂梵文的才子倒是不少,可是女官之中能写梵文心经的,只怕如今统共也就你一人而已。因此格外恩赏,以后每月逢初一十五,你可入宏恩寺与陛下和太子国师等一道抄经诵佛,此乃御赐的金令名牌,你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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