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灰布长衫配圆口布鞋,手里提着个紫檀木工具箱。他看到破损的旗袍时,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可是..."
"不小心扯坏了。"林云冷冷地说,唇膏在牙齿上留下一道红痕,"能修吗?"
张师傅颤抖着手捧起旗袍,检查破损处时连呼吸都放轻了:"这盘扣是古法苏绣,现在会做的人不超过三个..."他为难地摇头,"料子又是上等湖丝,强行缝合会留痕。至少得半个月..."
"今晚七点前必须修好。"林云打断他,钻石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老裁缝急得额头冒汗,掏出手帕不停擦拭:"林总,这、这不可能啊...就算是王秀兰再世..."
"我能修。"叶徽突然说。
林云和张师傅同时看向他,像看一个突然开口说话的雕像。叶徽从老裁缝手中接过旗袍,指尖轻抚撕裂处:"给我三个小时,还需要..."他打开紫檀木工具箱,挑出绣花针、顶针和绷子,"真丝线、0.3毫米银丝、直径六十公分的绣绷,再要一盏500瓦的卤素灯。"
林云眯起眼睛:"你?"
"不信的话,可以再准备一份补充协议。"叶徽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如果我修不好,自愿延长合约期限十年。"
衣帽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恒湿系统运转的嗡嗡声。最终林云冷笑一声:"好。"她对管家吩咐,"把东边的小会客室清出来,再找两个人看着他。"她转向叶徽,红唇勾起危险的弧度,"别想耍花样。"
小会客室朝东,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叶徽在窗前支起绣绷,将旗袍固定妥当。张师傅像影子般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小伙子真懂苏绣?"老人终于忍不住问。
叶徽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小时候跟长辈学过。"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在真丝面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前世母亲握着他的手教他穿针引线的画面突然浮现——那双常年捻佛珠的手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先拆下剩余的盘扣,用镊子小心分离银丝。张师傅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可是要重做啊!原来的还能用..."
"原来的缠法不对。"叶徽手指灵活地翻转银丝,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次,"王氏葡萄扣要先用0.3毫米银丝绕芯,再以回针法固定,每绕九圈半藏一个暗结。"银丝在他指尖飞舞,渐渐成形,"民国二十年的真品会在第三圈和第七圈处加捻金线,仿品省了这道工序。"
两小时后,第一颗盘扣完成。张师傅捧着放大镜仔细观察,突然老泪纵横:"真的是王氏针法!我师父临终前演示过一次,就是这样绕九圈半!"他颤抖的手几乎拿不稳放大镜,"小伙子,你师承何人?"
叶徽没有停手,继续制作第二颗。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肌肉记忆被唤醒。前世那个闷热的午后浮现在眼前——母亲握着他的手,一针一线地教他:"绣花不是女人的活计,心静手才能稳...叶家的男人要懂织造,才不会被绸缎庄的掌柜糊弄..."
"家里长辈教的。"叶徽含糊地回答,银针在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光弧。
当最后一颗盘扣固定完毕,叶徽从工具箱里找出特制的药水,用棉签蘸了轻轻擦拭银丝表面。张师傅瞪大眼睛:"这是?"
"硫化钾溶液,稀释过的。"叶徽头也不抬,"能让新银丝呈现旧物的包浆感。"这是前世叶家绸缎庄老师傅的秘方,他没想到还记得。
修复撕裂的领口是最耗时的部分。叶徽用的是几乎失传的"隐线法",将真丝线劈成十六分之一,在破损处织出与原作完全一致的纹理。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在下巴汇成细小的溪流。窗外日影西斜,枯山水里的石头影子越拉越长。
五点五十分,叶徽剪断最后一根线头。旗袍在绣绷上流淌着静谧的光泽,七颗葡萄扣在暮色中泛着统一的柔和银光,领口撕裂处看不出任何修补痕迹。
张师傅对着旗袍深深鞠躬:"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这手艺在苏州城绝迹三十年了!"
林云推门而入时,老人正用手机拍摄细节准备发到同行群里。她检查了一遍旗袍,指甲在银扣上刮过,没发现任何瑕疵。当她转向叶徽时,表情复杂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云姐不是把我查了个底朝天吗?"叶徽活动了下酸痛的手指,指腹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今晚的宴会,我可以去。但有两个条件。"
林云涂着睫毛膏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敢跟我谈条件?"
"第一,我不穿这件旗袍。"叶徽直视她的眼睛,"第二,我不陪酒。"
林云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玻璃洒在大理石地面上。她伸手想摸叶徽的脸,这次他没有躲。"知道吗?"她轻声说,呼吸里带着香槟和薄荷烟的味道,"你反抗的样子,比乖乖听话时更让人..."她的拇指按在他的唇上,"兴奋。"
叶徽后退一步,背脊撞上绣绷:"六点半,我会准时出现在客厅。"他转身时,余光瞥见林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银针把玩。
回到客房,叶徽锁上门,从袖中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那是修复旗袍时偷偷藏起的。他将银针弯成特定形状,贴在手机话筒处。这是前世叶家用来防人监听的小技巧,能让特定频率的声波失真。
窗外,夕阳将枯山水染成血色。叶徽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些被精心摆放的石头。他突然想起前世读过的一句诗:"笼中金丝雀,日日唱欢歌。"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窗棂,在木框内侧摸到一处微小的凸起——又是一个隐藏的监听器。
他轻笑一声,用指甲在上面敲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
「我—不—是—你—的—金—丝—雀」
楼下传来管家的脚步声,叶徽迅速收起银针。当他转身时,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是他最近常喝的养肝明目茶,但配方他只告诉过学校中医馆的老先生。
叶徽端起茶杯,在杯底发现一片不该存在的枸杞。他用指尖挑起,对着光看见上面用针刻的微小字迹:
「小心银扣」
茶杯在他手中微微颤抖,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旗袍上的银扣确实被他动了手脚——第七颗扣子里藏了一根淬过药的银针,接触皮肤会让人在三小时后昏睡。这本是他留的后手,现在却有人知道了。
叶徽将枸杞含进嘴里,慢慢嚼碎。甜味中带着一丝苦涩,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喜欢俗世谪仙请大家收藏:俗世谪仙本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