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

明朝那些事88《于谦显圣》(2 / 2)

通州码头的风雪比城里还大,陈石跟着舆图找到“永顺号”货船时,船工们正围着炉子喝姜汤。船头站着个独眼老船工,看见他手里的槐树叶,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二十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

老船工名叫陈瑄,正是当年于谦在北京保卫战时的亲兵。他摸着账册上的朱砂印,声音哽咽:“石亨那贼子,当年克扣军粮不说,还在德胜门之战时故意让我们后营断水,要不是于大人亲自背着水袋爬城墙……”他卷起裤腿,膝盖上有道寸长的疤,“这是于大人替我挡的箭,他自己却中了三箭,血把铠甲都浸透了,还笑着说‘将士们先喝,我不渴’。”

说话间,舱底突然传来异动,几个蒙着脸的汉子举着刀冲出来:“小崽子敢坏我们大人的事!”陈瑄抄起船桨砸过去,却被对方砍中手腕。千钧一发之际,江面突然刮起怪风,浪头拍得船板咯咯响,朦胧中只见江心立着个红袍身影,腰间玉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于谦的模样。

汉子们吓得扑通跪下,手里的刀掉进江里。陈石趁机翻开账册,指着石亨的批注:“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着‘借调军粮’,实则全进了他的私仓!正统十四年那场雪,城外冻毙的百姓有三千,可粮仓里明明还有两万石粟米……”

景泰八年正月,紫禁城的午门格外肃穆。陈石跟着陈瑄跪在丹墀下,手里捧着账册,掌心全是汗。台阶上坐着复位不久的明英宗,旁边站着石亨、徐有贞等新贵,个个面色阴沉。

“启禀陛下,”陈瑄磕着头,血滴在青砖上,“这些账册记录了武清侯石亨自正统十四年以来,克扣军粮、私卖兵器、逼死言官等二十三款罪名,每一笔都有证人画押……”话没说完,石亨的亲兵突然冲上台阶,钢刀直奔陈石而来。

就在刀刃即将落下时,殿外突然刮起狂风,飞沙走石间,众人听见有人朗朗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声音如洪钟,震得金銮殿的瓦片直响。英宗猛地抬头,只见奉天殿的屋檐下,竟站着个穿红袍的身影,正是五年前被处斩的于谦。

“于谦……你、你不是……”英宗的声音带着颤。那身影一抬手,陈石手中的账册突然飞起,悬浮在半空展开,每一页上都映出当年的场景:德胜门箭雨中,于谦背着水袋爬城墙;顺天府大牢里,王推官被打得遍体鳞伤仍紧抱账册;西直门外乱葬岗,老军户们偷偷收敛于谦的骸骨,用破席子裹着埋在槐树下……

“陛下可还记得,正统十四年瓦剌围城,是谁力排众议坚守北京?”声音里带着悲怆,“是臣啊!当时满朝都要南迁,是臣说‘社稷为重,君为轻’,是臣带着二十万老弱病残上城抗敌!可如今呢?石亨之流结党营私,诬陷忠臣,陛下难道忘了保卫战中冻死的将士、饿死的百姓吗?”

殿内一片死寂,石亨等人早已瘫在地上。英宗盯着那红袍身影,突然想起被俘那年,瓦剌人曾说“明朝有于谦在,我们永远打不进北京城”,想起回宫后景泰帝对他的猜忌,想起石亨等人说“于谦有不臣之心”时,他心底那丝隐秘的不安……

“传旨,”英宗声音低沉,“着锦衣卫彻查石亨等人罪行,厚葬于谦,复其官职……”话没说完,那身影已化作一片槐叶,飘落在陈石肩头。殿外的风停了,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午门的汉白玉台阶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六、尾声:城隍庙的长明灯

天顺元年的春天,西直门外的城隍庙重新修缮一新。陈石娘的冤案平反了,顺天府的王推官也被追认为忠良,牌位放进了城隍庙的配殿。每逢初一十五,总会有百姓提着灯笼来上香,有人看见过红袍身影在神像旁走动,有人听见过长髯飘动时的叹息声,更多的人说,城隍庙的长明灯从来没熄灭过,就算遇上再大的风雪,灯芯上的火苗总是稳稳的,像极了于谦大人当年在城墙上举着的火把。

陈石后来成了顺天府的书吏,专门负责整理军粮账册。他在西城根买了间带院子的房子,院角种了棵槐树,每年春天开花时,整个胡同都飘着甜香。有人问他怕不怕惹上麻烦,他就摸着腰间的“忠慎”玉佩笑:“于大人显圣,不是为了让我们怕,是为了让我们记得——这世道,总有人要做那千锤万凿的石头,总有人要留清白在人间。”

直到很多年后,北京城的老人们还在传,说于谦大人其实没走,他的魂灵就守在德胜门的城楼上,守在大运河的码头上,守在每一个为百姓说话的人身边。每当深夜打更人敲响梆子,那声音里总带着点不一样的清亮,像是有人在云端轻轻说:“莫怕,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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