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惊鸿客

高阁客竟去(1 / 2)

大理寺地牢内,潮湿的石壁上凝结着水珠,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光。阴冷的空气中混杂着霉味、铁锈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一层黏腻的蛛网。

许延年推开沉重的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的皂靴踏在青石台阶上,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中回荡,惊起了墙角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窜入阴影深处。

"大人。"守在拐角处的狱卒躬身行礼,手中的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得像只佝偻的怪物。

许延年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两侧牢房。最里间那扇精铁打造的牢门前站着两名佩刀侍卫,见到他立刻挺直了腰板。

"犯人可还安分?"

"回大人,昨夜闹腾了半宿,方才消停。"侍卫压低声音。

许延年眸色一沉,接过侍卫递来的钥匙。铁门开启的瞬间,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牢房格外阴森,四壁渗着水珠,墙角堆着发霉的稻草。林子墨被四根粗铁链呈"大"字形锁在石墙上,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听到动静,他缓缓抬头,露出青白的面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右臂的伤口已经结痂,在单薄的囚衣上洇开一片暗红。

"少卿大人亲自驾临..."林子墨的嗓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嘴角却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可是来送我上路的?"

许延年在牢房中央的木案前撩袍坐下,修长的手指拂去案上灰尘。火把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映得那双凤眼愈发深邃。

"林公子倒是心急。"他声音平静,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案子还未审结,何来上路一说?"

林子墨喉结滚动,发出沙哑的笑声:"少卿大人亲自提审,是要给我上刑?"他挣动铁链,腕上镣铐撞在石墙上发出闷响,"可惜我这身子骨,经不起大理寺的十八般手段了。"

许延年从袖中取出一封盖着朱印的信函,羊皮纸在案上铺开时发出脆响。他注意到林子墨的瞳孔在看到吴郡官印时骤然收缩。

"江南来的飞鸽传书。"他用指尖点了点信函,"关于尊夫人...不,应该说是前夫人?"

林子墨的呼吸骤然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住口,不许提她!"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牢房里炸开,震得墙角的水洼泛起涟漪。

许延年不急不缓地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纸页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异常清晰。

"婉娘,张氏,吴郡香料世家独女。"许延年恍若未闻,继续念道,"善调香,尤擅合欢香。"他忽然停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鎏金香囊,"这是在林公子住处搜到的,里面还剩些香料。"

林子墨的呼吸陡然急促,脖颈上青筋暴起铁链绷得笔直。像条被钉住七寸的毒蛇:"还给我!"

许延年将香囊放在案上,冷眼看着这个曾经名满江南的贵公子。指尖轻点:"这香囊绣工精致,角落还绣着'子墨吾爱'四字。"他抬眼直视林子墨,"林公子可知,我们在你江南旧宅的密室中发现了什么?"

林子墨突然安静下来,嘴角抽搐着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们找到她了?她还好吗?"

许延年胃部一阵紧缩。他想起那个被砌在墙里的红妆女子,时隔三年仍保持着死前的姿态,仿佛只是睡着了。身旁的许义忍不住干呕一声,被许延年一个眼神制止。

"你堂兄林子谦的尸骨埋在院中梅树下。"许延年声音冷了几分,"分尸三十六块,倒是好刀工。"

林子墨仰头大笑,笑声在地牢里回荡如同夜枭:"他活该!他们活该!"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渗水的石顶,眼里泛起泪光。

许延年示意许义递上一卷画轴。展开后是一幅工笔美人图,画中女子一袭红衣站在梅树下,巧笑倩兮。林子墨看到画卷,突然像被抽走全身力气,铁链哗啦垂落。

"张婉娘最喜欢穿红衣。"许延年突然道,"因为她第一次见你,就是在吴郡的芍药花会上。"

林子墨恍惚间又看见那个明媚的春日。十几岁的婉娘穿着胭脂红的留仙裙,在花架下朝他回眸一笑。她发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比张家香坊里所有的风铃都动听。

"她总说......"林子墨的声音突然温柔得可怕,"她调的香最适合衬她的红裙。"

地牢角落的火把"噼啪"爆出个火星。许延年看见林子墨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柔情,那双沾过人命的手正神经质地摩挲着铁链,仿佛在抚摸情人发丝。

"三年前的上元节。"许延年轻声道,"你提前从长安返家,看到什么了?"

林子墨眼睛渐渐失去焦距,仿佛陷入回忆:"满园梅香...卧房里点着婉娘最爱的合欢香..."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她穿着新婚时的嫁衣...躺在我堂兄怀里..."

地牢里一时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许延年看到林子墨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愤怒、痛苦、怀念,最后定格在一种病态的温柔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专挑穿红衣的女子……是因为她们像婉娘…"许延年声音像淬了冰,"先用药香迷晕,再......"

林子墨突然激动起来:"像?她们也配?"他挣扎着向前,铁链深深勒进皮肉,"婉娘是独一无二的!她调香时专注的样子,她绣梅时微蹙的眉头..."声音渐渐低下去,"可她背叛我...和那个畜生..."

许延年注意到林子墨右肩上有一道陈年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这伤是怎么来的?

林子墨低头看了看手腕,突然诡秘地笑了:"婉娘划的。那晚她拿着剪子要杀我,说是我逼她的..说我无能…."他抬起头,眼里闪着疯狂的光,"可最后她还是舍不得,剪子偏了三分..."

许延年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细节。他取出另一份卷宗:"贞观二十年至今,江南、淮南道共有九起悬案,都是红衣女子被侵犯案。"他直视林子墨的眼睛,"那些女子后来如何了?"

林子墨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她们...她们都自愿的...我只是想让婉娘看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些女子有怀了身孕的...证明不是我的问题..."